而家族内部,有着相同血缘的人才更是重中之重。
损失了袁隗袁基等人,他们所失去的不仅仅是亲叔叔与亲兄长,更失去了族中大半的人才与人脉。
别以为族长和嫡长兄死了,袁氏的声誉与好处就能全部落在他们二人身上。正所谓合抱之树,独木难支,唇亡齿寒。失去嫡支所有族人对他们而言,无异于是极为惨痛的打击。
至少百年内,袁家都将元气大伤。
“事已至此,只能从长计议,即便不能亡羊补牢,也当待时守机。”
听到袁绍的话,袁术终于找回少许冷静。
在最初的悲恸后,一股难以言喻的兴奋与隐秘的心思,盘踞了整个大脑。
“本初,既然玉玺已经到手,何不继续招兵买马,独霸一方,自立为帝?”
接受到自家兄长看傻子一样的眼神,袁术恼道,“如今汉祚分崩,四海辐裂,天子不过是被董卓玩弄掌间的傀儡。各州郡拥兵自重,虽无天子之名,已有诸侯之实。我二人得以玉玺,正是天命所归,何不放手一搏?”
袁绍推开袁术的手,怒极冷笑:“愚不可及。你既知晓各州郡拥兵自重,竟还敢说出如此愚昧之语?这天下拥兵者,非惟你一人。汉室将倾,终究未能覆灭;周王东迁,尚且延续数百年之久。你当你是何人,当汉民和汉宗室都已死绝了不成?也敢如此僭越?你想找死,不要拉上我,待你自弃袁家子之名,随你翻江倒海,与我再无干系。”
被噼里啪啦地骂了一长串,袁术的脸又热又红,最终转为恚恨:“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你不就是想带着玉玺去找宗室子刘虞,推举他上位?你也足够愚笨,纵然刘虞颇有治国之能,在幽州深有名望,可他生性仁弱,空有宋襄公之义,你要予他皇位,怕是他没胆子接。还让我‘自弃袁家子之名’?你不过是小婢之子,靠筹算获得孝善之名,得承二伯之嗣,有何颜面对我颐指气使?”
泄愤的话车轱辘一般地滚完,几乎未经大脑。
等袁术说完最后一句,四周骤冷,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一时之间有几分后悔。
但看到袁绍难看的脸色,他的心中又升起几分雀跃与畅快,认为自己不过是以牙还牙,将袁绍对自己的无理责骂全部奉还罢了。
“本初若无事,我便不多做打扰了。在酸枣耗时已久,明日我会率军离开,回鲁阳屯兵。你也早日行军东去,总好过相看两厌,在这蹉跎时日。”
说完,袁术掀开营帐,昂首而去。
袁绍仍箕坐于地,双手无力地搭在曲竖的膝上。
他盯着微微晃动的营帐许久,勾了勾苍白的唇,将视线扫向另一边的沙地。
平坦的细沙上,于晨间写下的诗句尚未淡去。
他逐字阅读每句诗的藏头,眸中涌动暗芒:
“‘乌合之师,散兵游勇’?倒是贴切。”
当夜。
袁绍帐中的玉玺失窃。
袁绍当即下令封锁全营,可不管怎么搜查,都找不到玉玺的痕迹。
能有机会悄无声息地入他营帐窃物的,无外乎那几个人。但那几人不可能不知道——玉玺虽意义深重,对他们而言却是烫手山芋。
只有一人,目光短浅,对玉玺十分垂涎。
袁绍看向胞弟袁术,凝视他佯装平静的面容。
“听闻——你昨日派人去见了孙坚?”
同一时间,城棣郊外。
荀承睡了个好觉,伸懒腰爬起之际,才想起自己是被某人打晕,顿时怒目圆睁,环顾四周,寻找罪魁祸首。
结果罪魁祸首没有找到,倒是对上一双比他瞪得更圆的牛目。
荀承海沸江翻的气势瞬间变软:“傅、傅叔。”
“小郎君,你总算是醒了?如今浊世动荡,山贼乱兵横行,你抛下部曲,独自乱跑,若遇到那心黑手狠的……”
洋洋洒洒的一千字规劝听得荀承头大如斗,立即出言打断:“等等,傅叔,顾至呢?”
傅柘怫然竖眉:“休要转移话题。你当我不知?顾郎素来寡言乖顺,此番定是被你挑唆。你见顾郎武艺超群,以为他在身旁就能无所忌惮,你可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顾郎虽颇有几分能耐,但双拳终究难敌四手balabla……何况顾郎已深切认识到错误,岂会如你这般?你非但不知醒悟,竟还对顾郎直呼其名,你虽是他的从舅,占据辈分之便,可他比你年长,你又怎可如此无礼balabala……”
荀承听得两眼冒星,就地阵亡。
顾元达本要靠近马车查看荀承的状况,但他只走了几步,还有几丈之远,就听到滔滔不绝的念叨声。
他嘴角微抖,为荀承点了根蜡,毫不犹豫地掉头离开。
走到另一辆车驾前,一个白发妇人正在给部曲猎来的野猪剃毛。
顾元达的目光停留在根根分明的猪鬃上,想起明孝宗发明的毛制牙刷就是用猪鬃作刷毛,再看向那堆猪鬃的眼神便多了几分光亮。
人不可一日不食饮,更不可一日不刷牙。
对于习惯刷牙的人而言,一天不刷牙就浑身难受。
他并不想入乡随俗,用手指或布条蘸盐漱齿,光用水漱口也不能解决牙齿的需求。
比起杨柳枝,或者柳木所制,完全可当牙签用的硬制牙刷,何不一步到位,直接制出软毛牙刷,反正牙刷的工艺并不繁复,材料也是现成的。
想到这,他抬步往老妇人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