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烨却只是挥了挥手:“不必。让他好好睡吧。”
说罢,便叫轿辇离去了。
梁九功随驾,自然知道玄烨心中所想何事,不由得叹了口气。赫舍利皇后去了两年多了,今年的忌日才过几天,皇帝难免触景伤怀。赫舍里皇后与当今皇上是少年夫妻,感情甚深,她又是因为难产而死,皇上虽然珍惜亡妻留下的唯一骨血,却每当见二阿哥总是触及伤心处,来东三所的次数便少之又少了。
因此,虽然平日里小胤礽的待遇是最好的,却也少见父亲几面。还好这孩子还小,只有两岁,并不懂父亲母亲不在身边意味着什么,而服侍他的仆妇皆知他身份特殊,服侍得更加无微不至,倒没让小胤礽觉得有什么不好。
玄烨坐在轿辇上一言不发,梁九功知道他是想起亡妻来,这会最好不要开口说话比较好,便打了个手势,让抬轿的奴才往养心殿去。
啪嚓——!
忽然传来的一声杯碟碎裂声让玄烨在怀念的思绪中猛然惊醒。
“怎么回事?”玄烨沉声问。
梁九功看着自家主子阴沉得快滴出水的脸,低声回道:“禀皇上,那是大公主的住所。”
玄烨想起这个大公主,如今在宫中已养了五年了。当初宫里的法师们说了,宫里阴气重,所以嫔妃们的孩子们都难将养。要从择一个儿女双全的圆满之家里挑个养女养在宫里,才能带来福气。他虽是半信半疑,但终究有了个克子克妻的疑影在心里。也倒真的认真在众亲王的府邸中相看了许久,终于挑中了恭亲王福晋生的女儿。法师相看了,也说这孩子是强命,日后是多福多寿的,要好生养着,便可让后面的孩子平安降生。
他向院子里望了望,倒是与刚才在二阿哥那见到的景象大相径庭。并未有宫女和嬷嬷穿行侍奉,也不见有人时时打扫。连皇帝的轿辇到了门口,都无人发觉,更无人通传。
玄烨表情沉静无波,只是摆了摆手示意太监不必通传。而日日跟随在皇帝面前的梁九功却只觉得冷汗直冒,他敏锐的直觉告诉他,似乎要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要发生了,他得提着一百八十个心眼子,以免行差踏错。
玄烨走进门口,便停了脚步,侧耳倾听。院子里在偏房里躲懒的宫女嬷嬷听见了动静,纷纷出门查看,见是皇帝亲临,一个个吓得连忙想要下跪,却被梁九功一个眼刀吓得噤若寒蝉,闭嘴侍立在一边。
只听那房间里不断传来王嬷嬷的声音。
“大公主,奴婢好不容易熬的药汤,你说撒就撒了……”
然后便是压抑着的小女孩的哭声:“嬷嬷,宣琬不是故意的……”
梁九功听得心里一惊,他是在宫里做事做老了的,宫里的奴婢们欺凌不受宠的嫔妃的事也不少,管事的也都见怪不怪。皇帝甚少来东三所查看,公主被怠慢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只是这次正巧被撞了个正着……他刚想推门进去喝住,伸出的手却被玄烨按住。
他提心吊胆地看了一眼皇帝的表情,阴沉得都能滴出水来了。他只好颤巍巍地收回自己的手,心惊胆战地听着里头还能说出什么话来。
只听里面的王嬷嬷对外面有人听墙角的这件事浑然不觉,似乎被气狠了似的,重手重脚地收拾着碎片,嘴里不停地嘟囔着:“真不知道我倒了什么霉,被派来伺候你这种主子,不受宠就罢了,还天天这么不听话,要是哪天被皇上嫌弃了,怕是要连我们一块连累了……”
“彭”的一声巨响,门被一脚踹开。
蹲在地上的王嬷嬷一回头,只见映入眼帘的是一袭扎眼的明黄龙袍。
“就是你说,朕的女儿不受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