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含章,束修十两。”他路过龟仙人桌案旁的时候,仿佛下命令一般说了一句,继续揪着她往里拖。
理所当然地,她跟马文才住了一间房,也不知这校长是怎么分的房,难不成是按照入学报名的顺序分的,二人一间,一对一双?
一夜无梦。第二日清晨,因为刚开学还未排课,她也没腾出功夫琢磨去哪儿练易筋经,所以睡了个懒觉,结果刚睁开眼睛,便看见马文才身着蓝白二袍,举弓驾箭,弓已拉满,正对着她的脸。
李含章愣了一会,自顾自笑了,起身,伸懒腰,瞧他,“你这是要谋杀‘亲夫’吗?”
“正有此意。”马文才缓缓收了弓,下巴高高昂起,一副势在必得的架势。
“我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背上个克妻的名头?”她赤脚下床,再次伸了个懒腰,上举双手摸天,然后缓缓下腰去摸地,起身左右扭动两下,精神抖擞,“啊~马家这高门楣,不愁没人进。”
马文才那副踌躇满志的表情立即褪去,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支箭已经紧贴着皮肤穿透她的中衣,射到了身后的柜子上。
她心一惊,扯开中衣袖子盯着上面的洞,眼睛眨了两下,又抬头看他,“我衣服没带几件,你若是全毁了,我便穿你的!”
马文才轻哼一声,收弓,离开。
狗东西,果然不出她所料,把她带来这举目无亲的地方,就是为了欺负她,想让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那又如何,她怕过谁?
第三日,学院便开了课。她平日闷头读书,为了不暴露女子身份,不说话,不交谈,有疑不问,独来独往。这种女人挤进男人堆里做男人的事,在这年代,可大可小。她若是真被猜出是女子,被逐出书院,到时候马文才在老马面前趁机进谗言,捏造她自曝身份、脑筋愚蠢、无妻徳等等借口要休了她时候,她该如何?有道是,谁掌权,谁就有话语权,即使她有理,她也没处说,那毕竟不是她李含章的爹了,那是马文才的爹。
与其让自己落到那个境地,不如从一开始就谨守本分,低调处事才行。
日落,月初生,她独自一人晃到书院后院的亭子里坐着,看盈月出神,身周万籁俱寂,令她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寂寞。
自己之前原本习惯了寂寞,一向独来独往,一方面是不喜被人参透,也避免自己说错话,被有心之人利用。上一世跟老李夫妇相处久了,深深感受了一番同生身父母那种毫无保留真心相对的温暖,令她眷恋极了,也习惯了。直到这一世,重归孑然一身,不适感简直无孔不入。
颜氏没有正式的名分,自顾不暇,自己又不是她女儿,她不可能把自己放前头优先考虑。老马么,她早发现自家铺子掌柜被人换了的事,再听马文才那么一说,也隐隐猜出这宠溺的深意了,对她究竟是真情还是假意都难说。至于马文才,前日一早见到他张弓举箭瞄准她脸的那一刻,她就明白了,他带她来这儿,可能不止是为了方便欺负她,为了方便杀了她也没准。在马府那么多耳目,哪有这人生地不熟的地界杀人灭口方便?而且死的是求学男子李含章,怎么可能是他马文才的夫人李含章?他夫人女扮男装出来上学,只有话本子敢写,还真没有人敢想。
无论如何,这日子总要过下去。既来之,则安之。
不过话说回来,她换来此处,究竟是因为爸妈,还是因为他?
最好不是他,不然她定要想法设法剥了他的皮,给自己做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