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抓住一个路过的奴仆问:“我的奴隶呢?”
奴仆低首回禀:“女护法的奴隶先进屋为您铺床了。”
“在哪边?”
奴仆指了指右边连廊处的一个石洞,洞口挂着秋香色的帷幕。
容玉致小跑过去,掀帘而入,看到少年躺在石床上,身子蜷曲,瑟瑟发抖,冷汗湿透衣衫。
丹朱鞭子上的毒开始发作了。
此毒乃丹朱独门秘制,名为万蚁噬心。即便重活一世,她也不知道解法。
但她前世曾中过丹朱暗算,知道中了此毒究竟有多痛苦。
就像有亿万只毒蚁爬在你身上,噬咬你的肌肤,随着毒发次数越发频繁,毒性也会逐渐深入骨髓,于是噬肤之痛也就变成更加难以忍受的碎骨之痛。
容玉致在床边坐下,盯着少年雪白的脸,一时出神。
她要尽快逃出欢喜宗。
一旦到达西夜国总坛,她就会被世尊种下无解的不善根,逐渐扭曲本性,做出许多她本不愿做的事情。
是,她算不得什么好人。
可难道她天生就想做一个被万人唾骂,被亲人宗族瞧不起,令父亲屡屡失望的恶人吗?
她自幼流落在外,颠沛流离,孤苦无依。她不想再饿肚子,拜入万蛊门,只为吃一口饱饭。
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在万蛊门那种弱肉强食的地方,也多是受人欺凌。
年长的弟子嫉妒她的天分,故意在严冬时节罚她跪冰面,串通管事,不给她饭吃;长老欺她无人倚靠,推她进万蛊坑……
每回受欺负,她都想:要是她有爹娘就好了。要是她不是个孤儿就好了。
若有爹娘,她肯定比四师姐还乖巧听话,阿娘会疼她,爹爹会保护她。
要是她有个大英雄、大侠客爹爹,这些人肯定再也不敢欺负她了。
可她生来孤单,只能咬碎了牙努力长大,拼命长大,自己保护自己。
再后来,有一天,她当真有了爹爹。
她的爹爹是大魏大宗师,誉满天下的剑尊,正道咸服,魔道闻之丧胆。
爹爹带她回到东都,教她练剑,教她道理,教她弃邪从正。告诉她,从前种种,并非全是她的过错,是他太晚找到她,是他对不起她。
她不想令爹爹失望,收敛脾性,努力练剑,以为自己能像其他容家弟子一样,仗剑四方,行侠仗义,可她终究……
她终究和容家格格不入,和名门正道脾性不投。
这一世她不想再随波逐流,被各种不得已逼着慌不择路了。
她要,重新为自己选个活法。
容玉致开口,声音缥缈:“李玄同,你想不想活?”
少年牙关咯咯作响,咬得嘴唇出血:“我自然……想活。”
“很好。”
容玉致垂目直视少年双眼:“我给你支两个保命的招。”
“什……么?”
“这第一招嘛,”她俯下身去,靠近少年耳畔,吐息如兰,“我对丹朱师姐可谓知之甚深,晓得她最喜爱什么样的男人。”
“我可以帮你暂时镇住万蚁噬心之毒,不过嘛,只能维持两三个时辰。”
“你万万珍惜光阴,去洗个澡,换身衣裳,好生拾掇一番,今夜便入我师姐帐中求药去吧。”
“凭你的姿色,她可不舍得真下手弄死了你。”
少年闭了闭眼,咬紧后槽牙,迸出几个字:“我选第二招。”
容玉致眨了眨眼:“???”
选得这么干脆?
倒是给她个花言巧语的机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