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看了眼照片中的萧闵,站在玉林孤儿院院长和另个一男人的中间,看着镜头露出得体的笑。

陈牧觉着自己有点恍惚,外界不是都传言说萧越和他爹关系不好吗??

怎么他江哥和萧越领证还没到半年,喊萧越的父亲喊爹就已经喊的这么顺口了?

让平头刷在手里又转了两圈后,江言才放下平头刷,侧过脸看向陈牧,眸色带着丝疑惑问:

“嗯?怎么了?”

“没,没事...”

陈牧也放下自己手中的画具包,低着头将包里的丙烯颜料和调色工具一一拿出,学着江言的样子规整的摆放在画具的另一边。

后面的工作中,江言和陈牧都心照不宣没再去看那面挂满了合影的墙。

陈牧手里拿着调色盘,如同一个专门为将江言提供颜料的工具人般站在对方的身侧。他看着江言从拿到笔刷的那刻,手上就没再停顿过的动作和墙面流畅的线条,一时有些移不开视线。

原本就只有些许风声的小型篮球场后面,多了江言的笔刷摩擦过墙面的声音。

看着江言不断来回摩擦在墙面的笔刷,陈牧生出些许倦意:“哥,你休学半年,画技比以前提高了不少啊。”

他比江言要小一届的,和江言重合的专业课老师,五个里面有三个都曾用过江言的作业素描在课堂上作为反面教材去给学生,他也见过江言以前当作业上交的那些画,和现在墙上的这些几乎是天壤之别。

“嗯,稍微练了一下。”江言一边看着手机上的草稿画着,一边回着陈牧的话。

这哪是稍微练了一下?分明就像是专门请了老师苦学了半年。

陈牧在心里默默地想着,开始寻思自己什么时候也能像江言这样,能够萌生出学绘画的兴趣,这样也能让自己大学的后两年能够过得轻松一点。

在墙上用笔刷画出轮廓的这一会儿,江言的小臂便已经开始发酸了,墙上的几处线条的边缘也没有开始时一笔画出的流畅感,他放下手里的笔,活动了下肩膀道:

“明天再来填色吧。”

玉林孤儿院的地理位置实在是有点偏僻,江言不想等到天黑再离开,为了赶时间,他索性没用粉笔在墙上划线,而是直接用尼龙笔去画。

这样的画法,在陈牧的眼里,就是江言对自己的下笔位置和画面布局的掌控都极为自信的标志,因为不需要反复的修改就能直接画出需要填色部分的边缘线。

“江哥,我有点手痒,想现在就铺色块!”整两面墙的工作,被江言用一幅画给衔接起来,就连正中那道漆黑的墙缝也被江言巧妙地融进画里,陈牧几乎是现在就上手去填色。

他也和朋友玩过几次街头涂鸦,只要江言能将需要填充的颜色调好,他有信心赶在天黑之前先铺完一面墙的色块。

然而江言已经将尼龙笔装进自带的笔套里,他看着陈牧还停留在墙面前的不太愿意收起调色盘的样子,温声道:

“今天就到这里,明天就周末了,我们明天来把另外的两面墙画完,最后一天填完色就可以结束了。”

如果时间允许的话,江言倒是也想先铺完这两面墙的色块。

但是他的小臂内侧已经开始发酸,手腕处也传来僵硬感,略微的扭动一下,他都觉得自己听见了骨骼摩擦间令人牙酸的声音。

陈牧闻言,回过头后才注意到江言脸上的倦意,他岔岔地摸了下自己鼻子,毕竟一整个下午都是江言在画,自己只能在对方需要时递上调色板。

如同过来时一样,离开孤儿院也是由那名工作人员带着他们离开的。

这一次,陈牧清晰的从那名工作人员的眼神里感受到了对方的不屑和嫌弃的表情。

他和江言在画具和颜料堆里消磨了一下午,身上都沾着丙烯颜料的味道,但对方也不是第一次请人来进行墙绘了,至于摆出这么一副样子吗?

陈牧心里梗的慌,憋着口气直到回了家,他长这么大,就没遇见过这么擅长把心理情绪表现在脸上的人,主要是膈应到他了,一进家门,他开启了发信息:

【不叫陈三:江哥,那家孤儿院太欺人太甚了,我们现在可以退单行么?!!!】

江言比陈牧早一步回到家,收到陈牧的信息时,他已经洗完澡坐在床边擦着自己的头发,看见屏幕上那特意加重语气的消息后,忍笑回道:

【prophet:不能退单。】

江言一开始让陈牧在云京美院专用的接单网里注册店铺的本意是接一些网上的绘稿,相比起这样直接用颜料去浓墨重彩的创作,他更喜欢画一些超出凌驾于现实,跳脱次元的角色和风景。

但是显然,陈牧没有get到他的意思,转头就给他接了个墙绘,这几乎能算是他自打会画画以来,干过的最吃力且不讨好的事儿了。

信息发过去后没多久,陈牧就发来一个猫猫哭泣的表情包,紧接着便是同样图片的大肆刷屏。

江言一时间屏幕上都充斥99%正在加载中的信息,等到对方好不容易消停下来后,他在不紧不慢的发过去一条信息:

【prophet:但我们可以少用一点罩光剂。】

相比起那些画布上,硬纸上和室内墙绘,外墙墙绘几乎是耐久性最差的,温度湿度日照都会对墙面的画作进行一定的磨损,而罩光剂的主要作用便是保护丙烯画。

陈牧一看到这句话,原本还郁闷的情绪顿时一扫而光:

【不叫陈三:还是你会啊!!江哥,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神!!![企鹅单脚转.jbg]】

还是小孩子心性,但凡能让那些给过自己不舒服的人吃点小亏,都能开心地蹦起来。

江言有些好笑的想着,他也没真想少用罩光剂,只是说着安抚下陈牧现在颇为气急败坏的心态。

他端详着那表情包良久,正打算将其添加到表情包里时,卧室的门突兀的响了起来。

江言用毛巾拧巴下自己还在滴水的头发,嘴比脑子抢先一步道:

“请进。”

萧越闻声推开房门,身上还穿着白天工作时的高定西装,整个人都正经严肃的仿佛下一秒就能去开场跨国会议。

他看着江言房间里的布局,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对方右后方木质画架上还未拿下的画纸。

江言在看到萧越的那一刻,唇角的笑意还没消下去,两人对视了几秒后,江言似是想起了什么一般,迅速站起身挡在自己画板的前方,有些不自在的问道:

“怎么了?”

虽然隔着有点距离,但萧越还是看出了画纸上的那个人物,他喉头不自觉滑动了一下,原本想要询问对方今天去玉林孤儿院做了什么。

但是此刻,萧越看着江言那张向来都云淡风轻冷静自若的脸上,有了几分局促的意味,他难得的生出些许恶劣心思,想让对方更加紧张一些,他盯着江言的眼睛,低声反问道:

“那张画,画的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