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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家是庐江府的富商,祖上自大宣朝起就以经商为业,原本夏家是没有机会搭上荣国府的,偏偏三年前的一个冬夜史氏突发心疾,须得以鲜嫩的毛冬青做药引。

荣国府遍寻京城和金陵,毛冬青倒是找到了不少,却都是枯败了的,就在荣国府众人心急如焚时,一僧一道路过荣国府给他们指了条生路,这条路便是庐江府的夏家。

夏家听说荣国府的夫人需鲜嫩的毛冬青入药,二话不说就将自家温泉庄子边上的毛冬青尽数送进了荣国府。夏家慷慨解围的义举引人称赞,得知夏家有位嫡出的姑娘跟贾致年纪相仿,贾代善夫妇一合计便做主替贾致聘了夏氏为妻。

夏氏一介商贾出身却能嫁给荣国府的公子,虽说是庶出,可夏家有恩于嫡母史氏,夏氏出阁前总想着凭着这一层关系,入府后日子必然不会过的太差。

直到嫁过来,夏氏才知道大嫂出身百年簪缨世家河清崔氏,二嫂出自金陵王家,她一个庐州富商家的姑娘,在两位嫂嫂面前着实不够看。再说家中前面两位兄长都是嫡母所出,长兄承袭了家中的爵位,次兄满腹学问深得嫡母喜欢,自己的夫君虽跟次兄一同读书,却至今不曾下场科考,也无人为他张罗营生,一日日磋磨着时光,白白浪费年华。

今岁重阳时,庐江来信,说是既然荣国府没有安排,不如让贾致去夏家在京中的银号领个差事,谁知那日请安时夏氏话才刚起了个头,就被嫡母和二嫂王氏好一顿排揎,话里话外指责三房满身铜臭。

被当众落了颜面,贾致一连消沉了数日,日日不离手的书都不曾翻阅过,在贾赦续弦这日被几个同龄的世家子一顿嘲笑,贾致又气又恼,便多喝了几杯,谁知竟在回自个儿院子的途中脚下一滑,跌进了抄手回廊边的水里。

“姑娘,三爷有这份上进的心,迟早会出人头地的。左右这会子三爷睡着,您也歇息吧,今儿大奶奶入府,您帮着招待客人在寒风中吹了整整一日,仔细再熬着明儿早上请安去晚了耳朵又要长茧。”

夏氏一双明亮的杏眼看着烧的通红的炭火,眸中明暗交织:“我自然相信三爷会出人头地,我只是心疼三爷日日读书,今日那些世家子们这般胡闹,我怕经此一事三爷歇了读书的心思,往后我们在府里的日子就更艰难了。你是不知晓,傍晚三爷的事一传到后院,二嫂便当着宾客们的面笑我腰缠万贯却管着三爷不许喝酒,三爷贪杯这才一头扎进了水里,可母亲不仅不帮我解围,还说什么钱财乃身外之物,总要宽严相济才好云云。”

夏氏吸了吸鼻子,将声音压得更低一些:“我也是气得狠了才跟你说这些话,千言万语,唯三爷出息了,我在这府里才能活出个人样来。”

待手脚暖和些了,夏氏站起身来往里间走,伸手探了探贾致的额头,松了口气后替他掖了掖被角,又往火炉里添了几块银丝碳,查看了一遍门窗,才放下帷帐转身去了东厢房。

翌日,贾致醒来的时候,浑身滚烫,头又昏又涨疼的厉害。

他刚伸手掀开天水青的帷幔,便有一道和婉的声音传了过来:“三爷好些了不曾?要不要喝水?”

贾致当场愣住了,他一个大龄未婚单身狗,上辈子连谈恋爱的时间都没有,没想到一朝穿越,连夫人都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夏氏将一杯温热的水递到了贾致唇边,跟他说道:“大夫已过来瞧过了,三爷昨儿落水时寒气入体,须得好生养一阵子,母亲那边我去请安时已回禀了,药煨在火炉边,三爷刚喝了水,过会子再喝药吧。”

贾致见夏氏安排的十分妥帖,心生感动之余,接过夏氏递来的葛巾擦脸。

看着夏氏温柔体贴的照顾自己,贾致实在做不出与她保持距离这等理亏的事来,别说荣国府里头的下人们拜高踩低,就古代那些劳什子规矩,一旦他远着夏氏,唾沫星子都能淹死她。

想起《红楼梦》中贾琏称王熙凤为“奶奶”,贾致再三斟酌,低哑的声音透过葛巾闷闷地传了出去:“有劳娘子。”

盥沐毕,贾致喝了药,脑子便清醒了一些,这才好好去打量夏氏。

目光所及处是一张昳丽的脸,瓷白的瓜子脸上眉如远山,一双杏眼清澈明亮,琼鼻樱唇,相得益彰。发髻上插的垂丝海棠赤金镶八宝簪不仅没有丝毫俗气,反而添了几分喜气与富贵。贾致看的耳尖一红,赶紧收回目光。

闭上眼,贾致认真回想了一下他的这位夫人,只记得是庐州富商家的姑娘,知书达理,温雅贤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