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以前上课的时候曾精讲过这幅画,说达芬奇打造它足足用了三年,场面宏大,每位人物神态各异心里都有自己的算盘。
然而在教材中见到和在展馆巨幅中观赏,心中所得到的感悟和震撼大为不同。
孙秋澜沿画廊走了两步,轻声道:“展来展去都是几百年前的画,近代的一张也没有。”
虞灿说:“二楼有新的,你可以去看看,还有国画。”
“看过了。”她没回头,看另一幅画,“也看到你的画了,铜奖。”
“还行吗?”
“颜色处理的不错,有点灵气,但画面太空,禁不起细看。”
虞灿知道自己确实有这方面的短板。
孙秋澜给她的感觉就像个扫地僧,看着是一身铜臭的资本家,实则对美术颇有研究,说起来头头是道。有时候又像金庸先生笔下的王语嫣,熟知所有武林秘籍,但不会一招半式。
“好,我争取改进。”她指指洗手间的方向,示意自己先去上洗手间。
孙秋澜道,“画了就不要放弃,是一辈子的事。”
“好呀。”她随口答。
怎料孙秋澜却深深看着她,面部表情很有严肃的意味。
她正觉得奇怪,想开口问问,却听她再次开口:
“虞灿,你很有天赋,绝对不要浪费它,不然你会后悔一辈子。”
“好。”她也郑重地答。
她喜欢的事情不多,喜欢了就会坚持。
人这一生什么都可能失去,但只要有热爱之心,生活之火就会熊熊燃烧,如果衣衫褴褛无处可依,那片光亮照亮的地方就是你栖息的精神家园。
即便前路荆棘,也只欣喜有路可行。
只要还在热爱,生命就永远有前进的方向。
吴斯从贩卖机上买了两瓶矿泉水过来,虞灿已经走了,没看见她俩的交流,递给她一瓶水。
孙秋澜拧开喝了一口:“吴斯,你有什么想做但没做成的事吗?”
“你竟然会问这种问题。肯定是有的,谁没有,年轻的时候没有好好争取,现在后悔也没用了。”
吴斯惊讶于向来雷厉风行,所过之处不留情面的孙总竟然也会伤春悲秋,她把瓶盖拧好,抱起手臂多说了两句:
“上学那会儿我想拍电影,后来没那个天赋放弃了。不过还好没天赋,要是有这个天赋还是放弃,肯定比现在难受多了。
我外甥女现在在伦敦念电影学院,学费什么的都是我掏的,当做奖励她,看着她就像是看我未完成的梦,也算是一种年轻时梦想的延续吧。”
“梦想延续,”孙秋澜看着面前的油画重复喃喃了这几个字,沉默片刻,又问:“如果有天赋,重来一次,你会选拍电影还是现在的工作。”
吴斯想了想:“那可能……选了电影吧,就算真有天赋也不知道能不能干好,毕竟现实里不是说有天赋就能干好,但不选吧,又后悔没有为自己拼一把,这事说不清楚,怎么选都有遗憾,不过想这些都是虚的,我现在就想踏踏实实把手里的事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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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灿上完洗手间回去的路上,接到一个电话,是画展工作人员打来的。
“你好,虞女士,有人想要购买您的画作,我们这边想问问你是否有意向呢?”
她心中一喜,“有意向。”
迄今为止,她只给亲戚朋友送过画,还没有真正的卖出去过。
虽然大概率买不了多少钱,但是这种被认可的成就感是无与伦比的。
那边问:“那么请问您的心里预期报价是多少呢?”
她没卖过不懂行情,“你们有参考价吗,这个我不清楚。”
“好的,那我先询问一下对方报价。”
她听见话筒挪开的声音,只剩下不甚清晰的声音“虞先生,你好,是可以售卖的,请问你的心理价位是多少呢。”
虞先生凝神思考了两秒,正准备开口报价,就听工作人员的话筒里传来一声:“爸。”
……
虞有毅不好意思地给自己找补:“他们只说卖不卖需要内部商量一下,我哪里知道要给你打电话。”
虞灿已经笑了很久,“爸,你要是想要我随时都可以给你再画一幅,花这个冤枉钱干什么。”
“那怎么一样。”
虞父教书半辈子,一肚子墨水,注重这样的象征性和仪式感。
他今天看女儿的画展开心,话说得多了点,实则平视话并不多,也不太热衷于直接表达自己的感情。
更多的是像买画这件事一样,在背后默默地、偷偷地、悄悄地付出,被发现了还不好意思。
有好几年的时光,他们势同水火,互相梗着脖子歇斯底里吼叫,毫不犹豫地恶语相向。
出展馆的时候,天上下起了小雨。
虞父说:“看样子等会要下大雨,我去买把伞。”
两人撑伞去昨天商量好的一家餐厅吃烤肉。
“爸,你上周说牙疼,现在还疼没?”
“都多久的事了,早好了。”
“不是因为不想拔牙吧?”
“你妈说的?别听她胡说。”
临时买的雨伞比较小,伞身偏向她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