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头一路移到那个崭新的光荣榜。今年的成绩的确给附中拉了不少生源,经费都充足不少,大手笔做了个比以前都精致不少的榜单,坏了没得补,教导主任与有荣焉的声音在画外出现:“这是我们的光荣榜,在整个省都是前列。梁同学的照片呢就在最上面……喂,你干什么?!”
突然,风云突变,梁又木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那边去,径直踮脚,伸手,“啪”的把一张不知道是谁的照片贴到了自己旁边去。
一直循规蹈矩到无聊的每年例行采访节目竟然出现这种突发状况,整个教学楼顿时骚动起来,“喂,醒醒,快看快看!”
“不巧。”梁又木对着镜头清晰道:“那个比较低调的同学正好是我的朋友张楚弦,也很巧,正好跟我也在同一个班……啊。说漏嘴了,不好意思。”
教导主任:“?!”
全班:“?!!”
重名?名字听着像?
诡异的沉默中,众人震惊的视线第一次充满敬仰地聚过来。
雾草。
真人不露相啊。
楚弦:“…………”
还没结束,梁又木又开口了:“教导主任说的没错。张楚弦一直是个品学兼优的三好学生,初中三年,没跟老师顶过一次嘴,没写过一次检讨,做什么事都很认真,在雄厚的师资力量下取得这个成绩,我也觉得是完全可以预料到的……”
口齿咬的这么清晰,名字还特意拉长,重名或者音似都说不过去了。
奇怪,为什么明明只是在复述刚才那段话,为什么能这么阴阳怪气?
静默中,王凯耀发出一声忍不住的爆笑:“快看主任的脸!”
缺乏经验的年轻小记者仍在懵逼状态,镜头一动不动怼着拍,主任整张脸绿得仿佛窝瓜,试图制止:“别拍了!先关掉……”
有镜头在,他不敢伸手去拽,只能看梁又木又平淡地伸手,用指节叩了叩那块光荣榜,示意往这特写,“今年的光荣榜确实很精致。”
记者下意识放大,最上面的小皇冠下,梁又木的红底证件照旁边,格格不入地放了张楚弦的蓝底证件照。但可能是她没弄到高中拍的,只找到了小学六年级还有点愣的照片,看上去甚至有点诙谐。
两个人并排在同一时刻,贴的整整齐齐,好像本就该这样排布。记
你本该有的荣耀,不管你是不在乎或是假装不在乎,都由我拿回来。
主任飞身一拦,上去试图撕掉,在那抠了半天,梁又木抱着臂,在旁边凉凉道:“用的502,不要太用力,整张都撕坏了就不好了。”
主任:“能不能先闭嘴?!关了没?”
记者连声:“关了,在关了。”
梁又木:“这是在采访,我不能说话吗?我是你钦点的学生代表。”
主任:“你跟老师说话就这态度??你有尊重别人吗?检讨……”
记者:“这个键怎么按了没反应??”
“是您先不尊重他的。凭什么?”梁又木说,“而且我现在是高中生了,你不能让我写检讨。”
主任差点气到从窝瓜变成火爆辣椒:“…………”
场面混乱,鸡飞狗跳。
整栋教学楼瞬间发出一阵惊天爆笑声:“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对学生来说,敢这么离经叛道的人本来就少见,更何况戏剧的是这还是今年的状元,平时可望不可及的学霸级人物,真是肃然起敬,一般人真不敢这样。
王凯耀看着屏幕上主任的脸,转播关的不是时候,正好卡在他差点气死的表情上,笑的快要接不上气了:“楚弦,又木真的牛,不声不响出手就是大招……”
他转头,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身旁的楚弦没有笑。
比起说没有笑,更像是另一种极端,咬着牙,下颌
线弦般绷紧,唇角平直,皱着眉注视着荧幕。
即使现在上面已经一个人影都没有了。
他的视线很久没有挪动过。
明明那样肃然到甚至会令人误会是恼怒的神情,王凯耀却莫名觉得,他好像在忍着什么抑制了太久、到快要抑制不住的东西——
三秒后,他眼底有光亮一滚,又很快敛进漆黑里。
快到谁都不曾发觉。
鸟叫声响起,在昏暗室内不曾疲倦地鸣着。梁又木的闹钟响了,楚弦回神,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
他停住了。
相似的场景,卧室和客厅的交界线,不越雷池的默认,直到现在,他一直谨守着。
闹钟还在响,里面传来衣被摩挲的轻响声,楚弦深吸一口气。
走进去了。
小床上,梁又木缩在被子里,抱着一只熊睡的头发凌乱,脸红扑扑的,手机放在靠墙那侧,不间断响着,她皱着眉,好像被吵的烦躁。
楚弦微微俯身,单膝跪在床边,攥了攥她露在外面的手指,“梁又木,起来了。”
梁又木没声音。
“不是说六点半看展吗?”楚弦不知道她睡多久了,再睡下去估计晚上睡不着,又加重了一点点力道:“起来了。”
梁又木可能以为进来的是姜梅,严肃地闭着眼亮出五根手指:“再五分钟。”
楚弦:“……”
算了,睡吧。大不了等会儿晚点再进去。
他抬眼看向还在叽叽啾啾的闹铃,估量了一下距离,小心地把膝盖抵在床沿上,越过床上还迷糊着的人,伸手去关。指尖尚未触到屏幕,人就僵住了。
“楚弦。”她闭着眼睛说:“我马上起来了,别关。”
楚弦:“……”
他不知道自己的心跳声有没有代替闹铃的作用,但在这瞬间,他突然想,看来王凯耀想让他当爹的美好愿望破灭了。
别说一周。
他现在就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