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又不说话了?”楚弦真是怕了她:“你这翻旧账的能力够诡异的,要么不翻,要么一翻揪着不放,你说你……”
窗外漆黑一片,只有风还在吹,卷进窗沿一片叶子,上边被蜗牛爬的坑坑洼洼,看起来有点心酸。
梁又木把仍在负隅顽抗的碎碎念当成背景音,也不想拆穿,只是到现在,被风一吹,一直蒸腾的心才好像冷却了下来。
甚至有点茫然。
楚弦喜欢她。
她竟然一点都没有发现。
或者准确来说,是高中的时候喜欢她——什么时候开始的,又是什么时候结束的?
因为什么,又结束了吗?
大手把窗掩上,风也跟着逃窜,消失在室内。
“还不回去睡觉?”楚弦终于转头了,轻咳一声,看了眼她的睡衣,又很快恢复面无表情,开始赶人了,“我这十点之后打烊,不接待过夜顾客。”
梁又木抬眼,幽幽道:“卖的什么?”
“卖唱。”楚弦顺着她说,瞥了眼房间床头那把吉他,“五千一首,门票钱不退。”
还挺能要价。
梁又木都没听过他唱几首歌,沉默了会儿,实在没忍住无语,“单位是比特币还是听歌时能坐腿上摸腹肌?”
楚弦一噎,眼睛微微瞪大,像是没想到她能说出这种话。
空气凝滞半晌。
梁又木轻声问,还挺诚恳:“有腹肌吗。”
好像没腹肌就不值那五千块了一样。
楚弦:“…………”
电视上正放着《欢天喜地七仙女》,那边门一响,脚步声往这儿近,姜梅看都没看,往后道:“又跑去干嘛了?”
梁又木无端出言调戏,后果惨重,差点被连人带沙发一起扫地出门,现在低头换鞋,道:“拿资料。”
郑轩正剥小番茄呢,闻言问:“那资料呢。”
梁又木看了眼自己空空的手。
啊。
忘在对面了。
她沉思着,估摸楚弦还在炸毛中,不会轻易给她开门,而且那资料本来也就不拿也罢,反正他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今天不见,明天办公室还得一起开会——咦,怎么思路逐渐奇怪了起来。
“杵那做什么呢。”姜梅拿了个郑轩的小番茄,揉了揉自己肚子,“老郑,这儿好像又有点疼。”
“哪?刀口那?”郑轩放下盆过去,撩起衣摆看了眼,“应该不是。明天去做个检查看看,是不是黄体有点问题。”
姜梅恍然:“难道是我今天吃了两张大披萨的关系?”
“……”郑轩脸一黑:“赶紧吃点健胃消食片上厕所去!”
梁又木竖着耳朵听半天,听到没事了,才放下心,继续沉思自己的。
她高二那会儿,姜梅肝脏那长了颗肿瘤,说是良性的,但是也得调养之后动手术,结果屋漏偏逢连夜雨,人一倒霉没个尽头,刚动完手术出来就碰上医院门口暴雨连环车祸,刀口那反复感染,重病养好去了不少元气。
也就自那之后,郑轩才开始研究那些个养生食品。
“又木啊,你在想什么啊,怎么又发呆?”郑轩掰完消食片,看她还站在那里,不由疑惑,“你刚不是去找楚弦了吗?”
“嗯。”梁又木怔怔,突然提出个普通问题,“如果一个人高中的时候喜欢我,那他现在还喜欢我吗?”
郑轩:“……”
这“一个人”的别名是不是叫楚弦啊。
“具体情况具体分析。”姜梅倒是没发觉,她还在专注看电视剧,尽心尽力道:“妈跟你说,别被骗了,如果这人嘴上说着喜欢你,结果六年找了八个对象,那肯定在放屁,还是特响特臭那种。”
“没有。”梁又木耿直摇头,“他没找过女朋友。”
“男的女的?”姜梅往嘴里塞个小番茄,“那先应该叫他去你爸那挂个号看看,熟人九九折。”
梁又木:“……”
不会吧,楚弦不行吗?看起来不像……但这个也看不出来,她应该不能直接问,没有注意过,之后多找找机会。
“那就是说,”她默默道:“可能性不大了。”
“那肯定啊。”姜梅笃定,“人毕竟是会变的嘛。三年都可以让一个人翻天覆地变了,更何况六年。对吧,老郑?”
梁又木:“…喔。我知道了。”
梁又木进房间了,姜梅沉浸在剧情里,说完半晌,才猛然发觉:“是谁啊?”
哪个高中同学?也没说啊?
她一抬头,看郑轩的表情堪称一言难尽,甚至有点莫名其妙的绝望。
“怎么了?”姜梅灵机一动,把剩下半片健胃消食片递过去,“你也吃点?”
“…老婆你……”
梁又木关门,把毛线外套脱掉,挂好,准备明天洗。书桌上那个迷你小音箱还附带夜灯功能,绽着浅淡柔和的昏黄光芒,她拍拍小天线,把灯关了。
回想起来,上次去楚弦房间的时候,他床头柜上好像也有个同款的蓝牙音箱。不过梁又木的是灰色的,他的是墨绿色的。
梁又木伏在桌上,看着淡淡的月亮。
那些课外班,在楚弦的爸没下岗之前,他也有去上的。吉他就是那个时候学的,但楚弦没去过太多次,他更喜欢自己一个人待着,有时梁又木也会在旁边看书,听他指尖拨出的不成调的乐曲。
他那时候还会写点东西,不确定,好像是歌词——好吧,其实他看起来张扬,本质上还是内敛的。梁又木想看,他从来不给,她扑上去,小少年会红着耳根把草稿纸藏到身后,一边躲一边咳嗽:“你别太过分了……”
也就那几年,之后他就没什么资格谈兴趣爱好了。
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