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梁很挺,睫毛好长好长。
梁又木静静看了会儿,垂头继续做题,楚弦均匀浅淡的呼吸声一下一下,和她笔尖的沙沙声混在一起,慢悠悠,轻绵绵。
太阳在不断改变方位,前面的窗帘没拉好,有一点小小的缝隙,在某个时刻,那束耀目的阳光径直穿过缝隙,刚好映在梁又木的桌面和脸上,她有点不舒服地闭了闭眼。
题目也被照的很难看了。
她下意识想起身,却低头看了眼楚弦,对方还在浅眠,睫毛微颤。
梁又木:“……”
过一会儿应该就好了,她凝重地拿出一张大卷子,展开,抬高,挡在自己和楚弦中间,光线被遮了大半;梁又木正想收手,继续做题,就听到对面传来沙沙的声音,下一瞬,楚弦就从卷子下的空挡里钻了过来。
两人对视,这样的姿势,就跟她环住了楚弦的脖颈一样,距离有点太近。
梁又木看见他有些困倦的神色,睫和瞳孔一般漆黑澄澈,鼻头微皱,一脸被人打扰了清梦的不满,懒懒散散地睁开右眼,问:“干嘛?”
“太阳。”梁又木呆呆说,“照到我眼睛了。”
“嗯……”
他挺困地应了声,头也没回,侧身拉住前方的窗帘,轻轻一拉。
视线瞬间昏暗下来,只余教室里略显黯淡的白炽灯光。
“行了吗?”楚弦复闭上眼,把她还坚持抬着的试卷拿开,声音轻的甚至听起来像抱怨,“都看不见你了……”
按道理,梁又木当时应该接一句“你在睡觉哪里有看”,但她不知为何,却蓦然语塞了。
回忆抽离,窗外的艳阳随着午时越发热闹,几乎到了眩目的地步,梁又木侧眼看着垂头转笔的楚弦,他的轮廓脱离了少年的青涩,锋利冷锐起来,但思考时的小动作一直没变。
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她。
她突然又生出来点幼稚心思,书架里拿了本巨大的速写本,挡在面前,好像在遮光。
左边出现楚弦莫名的眼睛,她迅速往左。
右边也出现了,她又迅速往右。
两人就这么过家家似的捉迷藏半天,终于,楚弦停住了。
梁又木在心里给自己计数。
三。
二。
一!
“唰”一声,楚弦从速写本下面探过头来,满脸无奈:“又干嘛?”
梁又木“噗”一声笑出来,手臂就这么搁在他宽阔的后肩上。
真的啊。
和以前一模一样。
她坐在旋转椅上,楚弦两手克制地撑在扶把,还以为自己又做错什么事,结果看到一张出乎意料的笑脸,忍不住故作蹙眉:“……笑?”
他话语里也带了笑意。
梁又木还在笑:“哈哈哈!”
“笑什么?”楚弦威胁似的抽手捏了捏她的两颊,“笑话我是不是?”
“不是……”梁又木比划着他刚刚的动作,从底下“嗖”一声越过来,“你不觉得,很像仔仔吗。”
第二次被说像蠢狗的楚弦:“……”
又是仔仔。
这笨狗到底哪里好了?
“哪里像?”他看着梁又木笑,自己也绷不住臭脸,差点漏馅,“怎么就开始笑了,某人昨天不是还生气呢?”
吓得他要死。
“不生气了。”梁又木摇头。
“不生气?”楚弦打了一晚上的腹稿,现在全落空了,困惑挑眉:“真的?”
他还没开始哄啊?
“真的。”梁又木很有信誉,说不生气就是不生气了,很真诚:“也不用解释了,你没错。”
楚弦非但没松一口气,反而觉得后脖一阵发凉。
两人对视。
梁又木看着他一脸“是不是有诈”的神情,又忍不住笑了:“你真的,怎么那么好玩?”
楚弦:“……梁又木,你又故意的是吧。”
梁又木:“故意的。”
楚弦脸一黑,连带着眉眼都冷硬起来。
山雨欲来风满楼,梁又木跟他对瞪,怎料半秒后,手臂上的痒痒肉被挠,这下笑得更是停不下来:“停……犯规,你犯规了!还没说开始!”
“谁跟你守规则。”楚弦不爽地去挠她手心,“那你也挠回来。”
那本速写本啪啦一声掉到地上,惊的丘比特猛然飞开。
楚弦下手有分寸,挠的都是些痒痒肉,不碰不该碰的地方,但梁又木跟鲤鱼打挺似的踹来踢去,两人本就很近的距离更是贴的更紧,也就是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过火了。
两人的腰都快抵着,他甚至能感知到梁又木吸气喘气的起伏,和洗漱后清新的薄荷气息,他一僵,抬眼。
梁又木汗津津的鼻尖皱着,眼睛有点湿润,喘着气,不知是笑的还是痒的,二人之间距离几近消弭,似试探也似呼吸,见他停下,她也抬脸,神情有些莫名。
好像在说“怎么不继续了”。
继续什么?
他还能继续什么。
过界了。
楚弦,你过界了。
他把这个危险的想法斩断,喉结滚动一下,僵硬地往后退,就在这时,他试图松开退却的手被梁又木紧紧抓住,动弹不得。
楚弦胸口一紧,猛然抬头,有些不可置信。
梁又木牵着他的手,笑眼弯弯:“来,握手。”
用的唤仔仔的声调。
丘比特身残志坚地飞上来,试图见缝插针,但力气已然耗尽,只能颤颤巍巍地在空中撒了点粉红色的泡泡,然后啪叽一声摔扁在地上。
楚弦:“………”
他深呼吸一下,把脸埋进梁又木的手里,是真的无奈:“你啊……”
到底要他怎么办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