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撒谎的经验确实不多。
贺永海看着她垂着的眼。双眼皮的褶皱顺着眼尾一同扬起,说是丹凤,又太圆润,说是杏眼,又太锋利,平时坐在那不出声音幽幽盯人的时候的确很像猫。
但只给喜欢的人摸毛。
难免有气,贺永海抱着闲着给人找点事儿的想法,直截了当将窗户纸戳破:“你不会觉得你们真只是发小关系吧?我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表妹都不会这样。”
梁又木倏地皱眉:“什么意思?”
“…你还没察觉到吗?”
他话音未落,骤然伸手,似乎想要触碰梁又木的脸,梁又木眉头紧紧一拧,下意识偏头,攥住了他的小指往外按,警告道:“干什么?”
贺永海被拧痛到脸一抽,“嘶”一声,把手抽回。
“除了楚弦。”
“哪个人还能这样碰你?”
梁又木出门的时候,一眼就看到门前的大榕树下面戳了三个人。
袁莎莎的车停在附近,王凯耀在低头看什么,楚弦懒散地倚在树干上,看见她出来,扯了扯唇角。
这次的笑看起来有些勉强。
袁莎莎热情似火地扑过来,想问又不敢问:“又木,这么快就……不是,怎么这么慢才出来啊?”
“多说了一点事情。”说好了两个人出去的,梁又木看着这买一送二的场面,有些失语,“王凯耀,你为什么把外套系在腰中间……”
现在是又流行起这种穿搭了么?她中学的时候好像流行过一阵。
王凯耀瞥了眼楚弦,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就喜欢这么穿,时尚不?好看不好看?”
袁莎莎实话实说:“看上去像刚从gay吧救火回来。”
王凯耀:“?”
“现在去?”梁又木抬眼看向一旁没说话的楚弦,征求意见,“你们都吃过饭了吗?”
楚弦点头。
如果放在平时,梁又木应该很快就能发现他心情似乎低落,但现在,她自己也有些自顾不暇。
……刚才贺永海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事情看上去告一段落,她本应该轻快,现在却被这个问题缠住了心神。
碰她?怎么碰?
说的是碰脸?还是其他?
直到坐到陶艺坊里,梁又木给自己系上围裙,坐下,手放在温温吞吞旋转的陶土上,她还在思考这个问题。
放在平常,楚弦大概会和她说点什么,要么工作,要么生活,就算实在都电量不足,二人就静静不说话也待的舒服。但今天似乎他的情绪也不大高涨,垂着眼,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另两人的话。
“老徐的女儿前两天好像结婚了。”
“这么快?和谁啊?”
“就同事啊,天天坐一个办公室的。”
“楚弦,你看到了没?”
“……嗯。”
楚弦也看不出来听没听,不咸不淡地应了句,目光投在面前的圆盘上。
对陶艺坊的凳子来说,他有点太高了,只能微微弓背,衣物被宽阔的肩撑起弧度,后颈那块骨微微凸起。
想来他是对陶艺没什么兴趣的,现在心思也并不在此,右手散漫地触着陶土壁沿,随手扶出来一个平平无奇的小碗。
“梁又木。”
梁又木突然听到他叫自己,抬头:“嗯?”
“没事。”楚弦的视线也没移,唇角稍弯,“闲着就叫叫你。”
梁又木:“……无聊。”
话音刚落,那熟悉的拉扯感又重返脑海,她再度不受控制地陷入时空漩涡。
—
周五的最后一节课,惯例大扫除。
不知道这是一中的特色惯例,还是全国所有高中的惯例,但总之大家每周都得挪一次桌子、扑一次地板、擦一次窗台、再捅一次天花板。相当麻烦且没必要。
五班的规定是每周轮换两个小组,梁又木分配到班级外的卫生包干区。
她把已经完成的周末数学卷子收进桌肚放好、桌上的文具清空,拿着扫把和畚斗走到卫生区时,发现另一个组员人已经走出远处的校园门口了。
“……”
每次总有些偷懒的人。
梁又木倒不至于生气,这里并不大,扫干净不需要多久,而且有树荫能稍稍挡着阳光,很安静,不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