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还喊我们陪喝酒呢,大小姐,你看那,都喝空了好几个瓶子呢!”
陈浩屿怀里的女人探出个脑袋,娇声道,当真是个让男人把持不住的好嗓音。
吓得陈浩屿一把把人按回去,尴尬地解释道:“小仙女,那个……人是我叫的,就是热闹一下,没别的意思。”
时郁没看他俩,而是没什么表情地看向荆谓云。
对上少女空洞的眼,荆谓云眼睛漆黑,直直盯着她,眼神竟然有点疯起来。
过了两秒,他恣肆地扯了扯嘴角,竟然笑了出来,只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别扭,泛着不知名的苦涩。
他走到她面前,垂着眉眼,一言不发,眼底情绪狰狞而起,似要吞噬理智。
荆谓云不屑解释,信则信,不信则罢,解释是这世上最无用的东西。
他解释了,那些人就不会骂他是野种了吗?他解释了,荆家就会相信他不在乎那些家产了吗?他解释了,那些人就会放过他了吗?
并不会!
那些人只会骂他妈是个给钱就上的妓,骂他是个攀权富贵就该去死的私生子。
荆谓云的存在就是原罪。
孩子是无辜的?根本没人在乎,他们只会狠狠地把人踹进腥臭的水沟里,然后——
骂他脏。
荆谓云恨,也怨,凭什么姓荆的那个人因为有钱就可以高枕无忧,心安理得一副施舍的姿态要接自己回去。
哪怕私生子的事传出去,大家也只是一笑而过,顶多说一句,“荆家那位挺会玩。”
而他的一生,却要永远背负着“罪孽”二字。
荆谓云仅有一次的解释,是在大小姐发泄情绪那天。
他何尝不是在宣泄自己无处可说的伤痛。
比起解释,更像是在恳求大小姐相信,他不脏,真的不脏……
那现在呢,大小姐还会信吗?
荆谓云眼角有些发红,许是情绪压制得太厉害,垂在身侧的手紧攥成拳,微不可察地轻颤着。
他小心翼翼地,声音轻得好似怕打碎什么东西。
“我没有。”
终究还是解释了,也不算解释,只是用三个字来否认。
荆谓云是真的不擅长解释。
一旁的陈浩屿听了急的不行,恨不得魂穿荆谓云,替他说话。
少女安安静静地望着荆谓云,琥珀色的眼瞳清澈见底,宛如一汪平静的湖水。
只见她抬起腿用鞋尖轻踢了下荆谓云的小腿,淡声道:“没有就没有,怎么还快哭了,好像我给你委屈受了一样。”
时郁有一瞬间觉得,如果自己这时候继续说那些冷嘲热讽恶劣的话,荆谓云真的会哭出来。
但这种时候,她又不可能说安慰的话,只能这样。
只希望荆谓云不要把她的话往心里去吧。
恶人好当,可扮演恶人,并不容易。
荆谓云怔住,一动不动像傻了一般。
他的眼泪和委屈,早在那一年就一起消失了。这么多年过去,再多的委屈和苦楚都打碎了牙连同血一起咽下去了。
可大小姐说什么?
没有就没有。
所有的话哑在嗓子眼,说不出。是啊,没有的事就是没有,为何非要说清楚去证明不可?
荆谓云把头埋低,不等时郁吩咐,就坐在她旁边,把各种小蛋糕,果盘零食往大小姐面前拿。
少年独自忙碌着,全然不见之前的躁戾。
从时郁的视角看过去,就像是一只献殷勤,竭尽全力讨好主人的大狗狗。
时郁心里蓦地有些发酸发涩。
这一切,是她造成的吗?是她把荆谓云变成这样的吗?
她是不是错了?
时郁真的好想对荆谓云说,“不要这样,你不用做这些的……”
——你其实很好,很优秀。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时郁早就分辨不出来了。她本来只是想完成任务,可总有那么一个人强势却又无法让人拒绝,一次又一次闯入进来。
一米八几的少年,比一米六多的少女高出好多,却总是在她面前低着头。
时郁稍稍垂眼就能看到荆谓云袖口下若隐若现的疤痕,心里无端生出想要碰一下他的冲动。
没有原因,没有理由。
就是想碰一下他。
等反应过来时,时郁已然把手伸出去了,她很轻很轻地揉了揉少年的头发。
【这样就好……】
【别哭呀,我信你,一直都信。】
——我会陪着你,看着你走向光明的未来。
作者有话说:
云哥其实是有点自卑的,还带点怂,不敢碰郁妹,摸个肩膀就愣在原地了哈哈哈笑死……
他非常非常尊重郁妹,男德学校优等生妥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