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乖顺地靠在他胸口,咕哝一句:“好。”
林以宁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大约进电梯前就没了意识,陷进黑甜的梦境里,梦里是无边的海浪,她是浪潮里一片浮叶,随着波涛浮沉。
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十点钟,窗帘大开,晴日透过玻璃窗笼罩在她身上,她用胳膊挡着睁不开的眼睛,金色的浮尘像是童话里的梦境,她恍惚记不清今时何时。
陈予怀从外面进来,跪伏在床侧,弯腰捧着她的脸,亲吻她的额头,戏谑:“早安,睡美人。”
记忆像是浪潮回涌,她手掌挡在脸上,无声笑起来,鼻音浓重:“美色误国,今天去公司,我爸非骂我不可。”
陈予怀拨开她的手,继续亲她脸颊和耳朵:“地球爆炸好了,我们就一直待在这儿,哪儿也不去。”
他语气真诚。
林以宁看着他,忍不住晃了晃他的肩膀:“你被什么脏东西附体了吗?”
竟然会从工作狂嘴里听到这种话,简直稀奇。
“没有被附体,我只是被你的爱占有了。”
他继续冷静发疯。
“林以宁,我亲你这么久,你甚至没有抱我一下。”
林以宁看他这样子,最后趴在床上笑得浑身颤抖。
她好不容易才平复心情,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把他拉低了放在自己胸口。
“抱你了,而且我决定今天不上班了。”
陈予怀挑眉:“你爸不会来抓人吧!会后悔同意订婚吗?”
林以宁点点头:“很有可能哦。”
陈予怀微微蹙眉:“宝宝,再生波折,我会坐你家门口哭的。”
“怎么办,有点想看。”
陈予怀:“……”
窗外暖阳正盛,冬日里难得的好天气,南临的冬日总是很萧瑟,林以宁不喜欢,这是她第一次喜欢冬天,积雪覆盖的大地,干燥的冷风,夹杂着潮湿水汽的湿冷空气,这些好像都变得柔和美丽起来。
她无数次跟梁爽说过自己更喜欢淮城的四季如春,喜欢那里冬天草木颜色也是鲜艳浓郁的,梁爽问她要不要留在淮城,她却斩钉截铁说不要,梁爽说:“哦,忘了你要回家继承家业的。”
其实倒不完全因为这个,只是觉得小鱼在这儿,未来也会一直在这儿,她就觉得这个城市也不并不是不可以忍受。
就像他说的,这世上不存在完美相契合的两个人。
只是因为你的存在,我可以忍受一些原本并不能忍受的东西。
林以宁亲吻他的耳朵,悄声说:“带你去个地方。”
吃了早饭,她翻箱倒柜十分钟,然后驱车二十分钟,两个人停在民政局门口的时候,两方的律师也到了,林以宁攥着文件袋在他眼前晃了晃,循循善诱:“我们进去,再出来,我爸来抓你,他就是你爸,不是叔叔了,是不是就好对付多了?”
她语气轻柔地像是狼外婆在忽悠小红帽。
“小红帽”低垂着眉眼,只是无声地笑。
机器咔哒一声响,盖了钢印,过了机器的结婚证拿到手里还是温热的。
林以宁小心地捧着,喟叹:“这么简单?”
陈予怀把证收了起来,攥住她的手,大脑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风暴,飓风退去,大地一片狼藉,可他并不觉得害怕,反而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满足和踏实。
从民政局出来的时候,陈予怀开车,林以宁突然捧着脸有些无聊地说:“我们接下来干什么?”
好像经历了人生中很重要很重要的事,可其实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隆重的感觉,所以这会儿甚至有些空落落地。
陈予怀扶了下眼镜,透过眼镜片看眼前这个人,过往重重历历在目,两个人好像一路走来挺容易的,或许外人看来甚至过于圆满了些。
青梅竹马,年少相识相伴,彼此的初恋,没有什么波折和阻碍,就这样合法成了夫妻。
可他自己知道自己的内心经历过怎样的惊涛骇浪,他在精神的大漠里跋涉了千万里,好不容易才走到现在。
她一直在那里,像一只不经意的蝴蝶,只是轻微地煽动了下她美丽脆弱的翅膀,却在他心脏上掀起风暴,他丢盔弃甲。
他怔忡片刻,忽然说:“去纹个文身吧!”
林以宁迟缓地“啊?”了一声:“你这叛逆期来得这么迟吗?”
做了二十多年别人家的孩子,情绪稳定无不良嗜好,结婚第一天想文身?
她抓住他的手:“哥哥,我有点害怕……”
自己这是作了什么孽啊!
陈予怀低笑,抬手揉了下她的脑袋:“今天对我来说很重要,留个纪念吧!”
林以宁陪着他去文身店坐着的时候,觉得自己大概也不太正常。
陈予怀低声和文身师沟通,林以宁在旁听,她以为他会纹个名字或者小猫什么的,但他说想纹个飓风。
面积很小,他想纹在了锁骨下,接近心脏的位置。
纪念他一生中唯一一次永不会再有的爱情。
图不难,文身师去工作间现场画了,陈予怀和林以宁在旁边等,她戳了戳他:“你是在说我毁了你平静的生活吗?”
陈予怀摇头,耳语:“我是在说,你像只蝴蝶,不经意煽动翅膀,却在我这里掀起风暴。林以宁,我真的很为你着迷。”
林以宁觉得自己心脏空了半拍,那么肉麻的话,以前她一定会嘲笑他的,但她现在只觉得心脏突突地跳。
过了会儿,她倏忽说:“我也纹一个吧!”
从文身店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林以宁怀揣着忐忑而兴奋的心情带着陈予怀回家了,三分挑衅,七分志得意满。
陈予怀安静地跟在身后,镜片后的目光幽沉,他问:“今晚我应该可以留宿了吧?”
林以宁拉了拉他的手,悄声说:“当然,只要我们没有被一起扫地出门。”
月光摇曳,路灯照亮一条昏黄的路,两个人悄无声息进了院子,像两个做了坏事怕挨骂的少年人,紧握的双手浸了一层薄汗。
林骁和沈惊蛰都在客厅。
倏忽,八目相对,林以宁下意识想逃,但想到这是自己家,不能丢小鱼一个人在这儿,鼓起勇气叫了声:“爸,妈,我带小鱼回来吃饭。”
陈予怀喉结滚动,沉默片刻,跟着林以宁叫:“爸,妈。”
林骁和沈惊蛰都愣了愣,继而晃过神,“啊”了声:“哎,过来坐,饭马上就好。”
两个人安静地过去坐。
八目继续相对,林骁终于看到她锁骨的蝴蝶,那是一个像是在狂风中舞蹈的蝴蝶,流水一样的线条勾勒出它舞动的姿态,彩色的,明亮又张扬。
林骁觉得血压都升高了,指了指:“什么东西,丑死了。”
林以宁条件反射地回嘴:“哪里丑了,这么饱满的色彩,优美的线条,关键是它对我有特殊的意义……”
林骁抓了个抱枕丢过去:“你谈个恋爱跟个小学生似的。”
林以宁撇嘴:“你在我妈面前到现在都是小学生。”
林骁扔了第二个抱枕:“你懂个屁!”
林以宁被砸到了头,陈予怀抬手无声地帮她捋顺了头发,然后抓起她散开的头发拢在脑后扎了起来。
他旁若无人地做完这一切,才发现三个人都在看他。
陈予怀不说话,只是握住林以宁的手,像是握住了全世界,从此无论疾风还是骤雨,他都不怕。
她说,她不是无意掀动风暴的蝴蝶,她也是被飓风席卷的蝴蝶,在他这里着了陆。
“陈予怀,我也很为你着迷。”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里像是有满天繁星,又仿佛灼灼如炬,将他的灵魂烫出一生不可磨灭的痕迹,比文身更深刻。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