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友相聚

而且就算是个变态,周易君充其量也不过是被政敌推上前台的木偶而已,可能在某段时间不知天高地厚地以为可以通过辩论或讲演说动科尔涅利,从某些方面打扰到了这位议会长的安宁,但也实在没理由承接那么多的仇恨嘛。

“您对这房子好奇?”

沙哑的声音突然冒出来,吓得正低头沉思的凯恩斯打了个哆嗦。他反射性地抬眼去看,才发现门又悄无声息地滑开了,拱形下站着位高挑雌虫的身影。

伴随着机械假肢运作时金属轻微的摩擦声,盯着兰迪·阿尔福那张熟悉的脸,凯恩斯完全呆住了。

说来也好笑,上辈子他来到虫族世界的时光中竟然一大半都是在牢狱里度过。

第一次流放的时候,马库尔告诉他,由于之前的宣传口径受到了大众质疑,又有军营□□的事情发生,只能暂退一射之地,从首都回到蓝鲨星系,去某个偏远区域的偏远星球上暂住。

他马上同意了。

——倒不是什么过于爱某个存在,而为了对方付出一切。而是那时的周易君着实厌烦了当着媒体的面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自己想做什么——这原本就只是私事而已。

若不是某次在沙龙里和波利的争论被有心者录制并散播了出去,周易君还能好好地做着自己的生意,而不是突然莫名其妙地就成了‘意见领袖’‘平权先锋’。

那时候,他虽说是被流放的□□,却在蓝鲨的这片星海里享受到了成为雄虫后最为自由的日子。

他给那颗只有自己居住的岩制卫星命名为‘小王子’,每日里不是种田就是赏花,或者在夜晚仰着脑袋欣赏天空上变幻不停的极光。马库尔每半个月会亲自送来满满的物资,他们就在花海里相聚,或是聊天、或是一起打猎……

虽然偶尔也会有无聊的时候,不过周易君可以通过假冒的雌虫身份在星网和周边几颗小行星上晃荡。他不仅在名为《刺客》的全息游戏里四处蹦跶,拿到了很是难得的星际标志,还通过农贸交易结识了几个颇为意气相投的朋友——兰迪正是其中之一。

过往的记忆回荡在凯恩斯脑袋里,或是幸福、或是苦涩,并最终汇聚成无法抑制的疑虑:

这位老友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和科尔涅利究竟有什么联系?

……

凯恩斯本以为自己早就通过死亡厘清了前世混沌不堪、相互纠缠的关系,可如今却发现,掩盖在血腥与利益上的迷雾非但没有消除,反而变得越发厚重。

“奇特的建筑风格,对吧。”

圆脸的雌虫仰头看看正在头顶旋转的吊扇灯,又看看正在出神的凯恩斯。那双藏在玳瑁眼镜后的眼睛似乎随时随地都充满着快乐的笑意。

“这是我朋友的杰作,非常充满想象力的作品。在这个充满了‘多既是好’、‘繁杂既是高级’的世界里,他的目光已经穿透了生命本质,指出所有一切都会归于少与寂静。”

凯恩斯纷乱的思绪被朋友的彩虹屁打断,不自觉地面色发窘。

毕竟兰迪夸的其实就是他自己,而这可不是他的杰作,只是把地球上成名已久的设计大师们的作品拼接出来的半成品而已——

关于这件事,他不仅在游戏里和这帮家伙解释过,还当面说过好几次。如今看来,朋友们显然是把自己说过的话当屁放了。

可他现在似乎也不好多做反驳,毕竟兰迪认识的是周易君,而不是凯恩斯。

“哈,的确非常特殊,而且十分漂亮。”

凯恩斯口是心非地夸赞自己。

兰迪笑着点点头。

“议会长说您遭受了一定程度的精神攻击。谢天谢地,在昏迷了两天后您终于清醒了过来,为了防止可能出现的长期后遗症,或许可以允许我上前仔细地通过仪器检查一番?”

那熟悉的、带着犹如圣母光辉般的笑容叫凯恩斯瞬间回想起兰迪在蓝鲨星系时那堪称精妙绝伦、却能痛到英雄舰队长也只能躺在手术台上干嚎的‘完美医术’。曾经被强压在病床上缝针的恐惧再次席卷全身,他下意识地就露出了个极为讨好卑微的狗狗笑容。

“呃,要不还是不了吧,我已经打扰了那么久,怕家里人担忧,我也该回去了。”

兰迪的眼睛里瞬间闪过迷惑和错愕。

凯恩斯不晓得对方为什么突然顿住,也迷茫地望着他,间隔几秒后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说的是家【人】——这是个在虫族社会里并不存在的单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