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第 74 章

萧瑾有些惊讶。

失算了。

居然真是字面上的唱戏,而不是大佬常用的隐喻。

惊讶之余,萧瑾抬头望向登场的那位正旦。

站在台上的女子生得好看。

蓝衣银袖,耳垂上还缀有纯白翎羽,举手投足间尽显清冷孤傲。

萧瑾微微一愣,险些以为对方怕不是容怜转世。

只是当那女子转过身后,发现并不似容怜那般绝色,才让她稍稍松了一口气。

幸好不是,否则真就闹鬼了。

台上的正旦轻轻俯身,做着简单介绍

“小女子容怜,蒹葭楼头牌,今年不过桃李年华。”

容怜具体多少岁,萧瑾是不知道的。

当然,她也不是很在意。

萧瑾只是转过头,瞧了楚韶一眼。

却发现楚韶的表情并没有太大变化,正微笑着望向台上那人。

仿佛有所察觉。

楚韶侧过头,也对上了萧瑾的视线。

台上的正旦扮相清冷,唱腔婉转,自顾自地跳着舞。

而台下的楚韶额间贴有银蓝色花钿。

正温和地看着萧瑾,轻声问“王爷,有何要紧事么”

萧瑾一愣。

随后收回眼神,答道“无事。”

红衣女子将一切都看在眼里,却只是笑而不语。

直到戏台上的生角出场,红衣女子才指着台上那名白衣侠客,津津有味地介绍道“这位也算是这台戏的主角之一了,燕王殿下可得好生留意着他。”

“而且这戏啊,五分真五分假,真真假假,才称得上是一出好戏。”

闻言,萧瑾眯起眼,望向台上那名白衣侠客。

此人背负长剑,剑身上镌刻了银蓝色花纹,身份俨然已经呼之欲出。

是沈琅。

那剑客唇红齿白,拱手道一句“在下沈家庄沈琅,天涯门首徒,见过容姑娘。”

台上正旦半是好奇,半是羞涩地注视着沈琅。

良久,她扬起银蓝水袖,在对方面前跳了一支舞。

而沈琅含笑看着容怜,将玉笛横至唇畔,吹奏出了一曲长相思。

长相思,在长安。

长相思,摧心肝。

看着台上的轻歌曼舞,萧瑾的心态发生了某些变化。

此时她已经没工夫思考,血雨楼副楼主为什么要准备这一台戏了。

因为萧瑾想起了楚韶和沈澜相似的容貌。

还有她在记忆片段里听见的那一曲长相思,以及容怜房中的那一箱笛子。

不会吧。

容怜难道真的给大尧皇帝戴了一顶有颜色的帽子

萧瑾没有去看楚韶的表情,因为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忍不住问出些什么事。

然而实际上,萧瑾还记得上一次在雨中,楚韶说她和沈琅之间没什么关系。

一定要有所关系的话,也只是仇人关系。

所以萧瑾只能按捺住强烈的好奇心,定住心神看下去。

回过神后,她发现了一些疑点。

不过也不是什么大问题,就是觉得以容怜的性格,大概做不出这么娇羞的表情。

台上的正旦言语轻柔,神情娇羞。

和萧瑾在记忆片段中所看见的那位容妃大相径庭。

不过当那位绛袍女子登场时,处在娇羞中的正旦瞬间又变得正常了起来。

出场的女子身着绛紫袍服,外罩刻丝鹤氅,眉间缀有一粒朱砂痣。

形容举止,皆是贵不可言。

这让萧瑾想起了记忆片段里那位皮笑肉不笑的国师。

对方的脸上的笑容很刻意,总是若有若无。

简直跟楚韶如出一辙。

一旦想起这一茬事,再看看站在台上的国师。

萧瑾进行着头脑风暴,总会生出些不怀好意的揣测。

不得不说,台上那位国师没有演出尧国第一奸臣的精髓。

至少眼神不太对味。

因为国师只是虚伪地笑着,盯着蒹葭楼那位有名的头牌。

她看着容怜拂动的舞衣,以及对方裸露的后背。

帷幔层层叠叠,舞女肩膀上的银蓝色花纹在薄衫的掩映下若隐若现。

一舞毕,满座皆惊,久久无言。

国师起身,柔和地笑着,赞叹道“容怜姑娘倾城之姿,实在称得上大尧第一绝色。”

容怜还礼,并不作言语,眉眼间尽是淡漠。

甚至隐隐透出一丝天生的厌恶。

萧瑾心想,演得好啊。

果然这才是她所熟知的那个容怜。

而楚韶坐在台下看着,似乎轻笑了一声。

红衣女子听见了楚韶的笑声。

不由得轻抿一口茶,笑问“不知王妃娘娘何故发笑”

楚韶看着台上清冷孤傲的容怜,唇边含着意味不明的笑“我在笑她故作姿态。”

也不知说的究竟是台上的正旦,还是真正的容怜。

台上的角儿们唱得起劲,实际上乏善可陈。

左不过就是沈琅日日来蒹葭楼找容怜,除了在月下幽会之外,便是在桃花林里舞剑。

听闻容怜爱吃桃花羹。

沈琅便摘取新鲜的桃花,不远千里奉上。

而宫中的那位奸臣,也含着笑,斩尽了大尧最为好看的桃花林。

御厨和国师府上的私厨,用琉璃碗呈着那一杯桃花羹,战战兢兢地送往蒹葭楼。

却被那位不近人情的美人挥手打落在地。

容怜的神情依然冷傲,将对方的赞美悉数奉还“小女子不吃大尧第一奸臣送来的东西。”

很显然。

尧国第一美人,丝毫不想跟尧国第一奸臣扯上任何干系。

对于国师这种破坏植被的行为,其实萧瑾也有些汗颜。

她心想幸好容怜喜欢的东西不多,不然以国师这么极端的性格,怕不是得全部砍了奉上。

实际上,国师的确很极端。

在容怜和沈琅私定终身,准备逃离蒹葭楼时,她宣称大尧近年来天灾不断,唯有祥瑞之星,方能消解灾难。

祥瑞之星不是一种征兆,而是一个人。

国师说,那个人是一位女子。

她的肩膀上纹有银蓝色花纹,和带有菱边的雪花一样漂亮。

她说,只有尧天子将此女迎入琉璃制成的宫殿,册封为妃,才能消解尧国的天灾。

红衣女子看着台上的国师,柔声补充道“其实尧国国师也没那么疯魔,左不过因为她先前所扶持的宁妃诞下皇子,登上了后位,如今已经不听她的话了。”

萧瑾微微一愣。

红衣女子继续说“蒹葭楼本就听命于国师,而国师为了制衡皇后,才挑中了容怜,演起了这样一场戏。想出让容怜进宫这一招,和她新扶持的梅妃一同抗衡中宫。”

听完红衣女子的解释,萧瑾皱了皱眉。

即便如此,她也依然有些疑惑“可为什么非得是容怜呢”

红衣女子颇为神秘地笑了笑“那本座就不得而知了。”

容怜身份低微,仅是蒹葭楼里的一名舞女。

如若此时拒不进宫,便是抗旨不尊,不知道要牵连多少人。

进宫以后,若是不愿依附于梅妃和国师,也只有被其他妃嫔磨死的份儿。

不得不说,国师的算盘打得很好。

只是国师和梅妃都没想到,容怜这么快就会怀上身孕。

对于她们来说,如果容怜有了身孕,便不太好掌控了。

梅妃很是担忧,然而国师却微笑着劝慰她“容怜就算诞下了龙子,也改变不了她的出身,不必过于忧虑。”

依然是那种刻意的假笑。

而在假笑之后,国师回到府邸,又漫不经心地把褐色药汁混入了桃花羹里。

虽然萧瑾知道既然红衣女子说了,这场戏真真假假,所以这段情节可能有血雨楼胡乱臆想的成分在。

但是看着国师手里的那碗桃花羹,此时她也能合理猜测,这大概是打胎药之类的东西。

毕竟,宫廷狗血剧总爱这么演。

只不过国师的反应很奇怪。

她的脸上维持着刻意的笑,望向那杯掺了药汁的桃花羹。

而后又敛了笑,面无表情地任由掌中的琉璃碗脱手。

琉璃碗碎裂在了戏台子上。

这道声音极为清脆,国师脸上的表情也很真实。

几乎让萧瑾产生出一种错觉这一切不是戏,而是真实存在的。

桃花羹蜿蜒流淌了一地。

国师静静地看着琉璃碎片的残骸。

她没有伸出手去捡,而是微笑着让宫人新做了一碗桃花羹,提着食盒送进了容怜的宫里。

之后发生的事情,萧瑾提前看过记忆片段的那一幕剧情。

所以已经知道了这二人会说些什么话,做出什么事。

听见台上的容怜说出那一句话

“本宫不敢吃国师大人送的东西,因为本宫觉得您会在里面下毒。”

萧瑾总算知道,剧透的感觉真的不太好。

同时也不禁感慨,血雨楼的眼线遍布四海,绝非夸张其词。

甚至连尧国的陈年往事都了如指掌。

不得不说,如果谁拥有这样的势力,多少有些恐怖了。

只是红衣女子为什么要安排这一台子戏呢

又是谁告诉了血雨楼这么多细节

之后萧瑾知道了。

因为那位白袍侠客再次出现在了戏台子上。

他的手中持有长剑,对容怜说“跟我走吧,我们一起离开皇宫。”

然而容怜并没有回答,只是看着睡在床帐里的那个女孩。

此时,尧国公主楚韶已经五岁了。

容怜的神情有些恍惚,随后答道“不,我不能跟你走,我的女儿还在这里。”

如同背台词一般僵硬的演技。

萧瑾能够谅解,因为就算血雨楼的眼线遍布四海,也总会有不太清楚的事。

所以,这段剧情大概是红衣女子自己编的吧。

果然,不止萧瑾一个人这么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