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怀远接过,轻轻捻开艾条一端,只见里面艾绒颜色杂乱,纤维短碎,掺杂着不少非艾草的杂质,燃烧后的气味确实失去了陈年艾绒那种醇厚温和的“陈香”,反而带着一股青涩与焦躁。这是大量使用当年新采、且炮制不当的劣质艾叶,甚至混入了其他植物的结果。
“我们带来的陈艾,还剩多少?”林怀远问道,声音依旧平稳,但眼底深处已有一丝凝重。
小默默默地引着他们走到存放药材的角落,掀开那个最大的陶罐。罐底只剩下薄薄一层色泽暗黄、纤维绵长的极品陈艾绒,估计连支撑十次“隔盐灸”都勉强。旁边几个罐子里,装的都是近期由居民们自发去野外采集、简单晒干后送来的新艾叶,品质参差不齐。
“林先生,”一位负责协调药材的年轻人匆匆跑来,脸上带着焦虑,“不好了!我按您之前的吩咐,派人去城东老艾头家收购他往年存的陈艾,可他家人说,他家的艾田三天前突然被一个外地商人高价买走了!连地里还没收割的艾草都一并买断!老艾头自己……自己也莫名其妙摔断了腿,现在卧床不起!”
“还有城西的艾草集散市场,”另一个补充道,“好几个熟悉的药材贩子都说,最近市面上品质稍好一点的陈艾,都被一个神秘买家扫货了,价格抬得很高,我们根本买不起。剩下的,都是些以次充好的劣等货。”
消息接二连三地传来,内容大同小异:南京周边,乃至辐射更远区域的优质艾草来源,正在被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垄断或破坏!
杰克听得怒火中烧,一拳砸在旁边的竹架上:“一定是那个吉田!还有皮埃尔!正面玩不过,就来这种阴招!太卑鄙了!”
小满紧紧抓住林怀远的衣角,仰起的小脸上写满了担忧。没有艾绒,“太乙防疫灸阵”就将失去核心,那些刚刚稳住病情的体弱者,很可能因为得不到持续的温阳固本而病情反复,甚至前功尽弃。
棚户区内,似乎也感受到这股无形的压力。一些敏感的居民开始窃窃私语,空气中刚刚稳定下来的希望氛围,又隐隐泛起了一丝不安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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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的目光,再次聚焦到了林怀远身上。
林怀远沉默着。他走到那几乎见底的陈艾陶罐前,伸出手指,轻轻捻起一小撮暗金色的艾绒,放在鼻尖深深一嗅。那熟悉的、沉淀了岁月与阳光的醇厚香气,仿佛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他想起祖父林芷清在世时,曾不止一次抚摸着他的头,意味深长地说:“怀远,医者,不仅要精研方药针石,更要知药源,晓物性。这艾草,看似平凡,漫山遍野皆是,然三年之艾方可祛沉疴,七年之艾谓之金艾,能通神。我太乙一脉,之所以灸法独步,除技法传承外,亦因历代先师,皆深知何处有灵艾,如何蓄陈艾。此乃立身之本,不可不察。”
当时他年纪尚小,只觉祖父是在教导他辨识药材。如今想来,祖父话语中,分明暗含深意,似乎在提醒他,传承之中,亦包含着资源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