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城，”他轻轻吐出这两个字，带着千钧重量，“乃嬴秦一族龙兴之旧都，历代先王长眠于此。太后当初决定在此地将那个孩子生下来的时候……夜深人静，可曾梦到过先王（嬴异人）？”

这句话如同最锋利的针，狠狠扎进了赵姬最痛的地方。

她猛地颤抖起来，双手紧紧抓住锦被，指节泛白。

梦到异人？她怎么敢梦到他？

那个给予她尊荣却也让她在赵国受尽屈辱，最终撒手人寰的男人……她的背叛，在这片承载着嬴秦历代英灵的土地上，显得愈发不堪和刺眼。

燕丹没有等她回答，也不需要她的回答。

他看着她痛苦扭曲的脸，继续用那种没有起伏的语调说道：“好好想想吧，想想该怎么跟政儿解释。解释你为何要在他于前线浴血，于朝堂操劳之时，在他的宗庙旁边，做出这等事。”

说完，他不再多看赵姬一眼，转身离开了这座充满压抑和悔恨的宫殿。

他知道，对赵姬最大的惩罚，不是肉体的消亡，而是让她日夜活在这种清醒的，无法逃避的负罪感之中。

然而，走出蕲年宫，秋日的阳光照在身上，燕丹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对赵姬可以冷酷，但面对嬴政呢？

无论他多么不愿意充当那个揭开残酷真相的角色，这都是他必须做的。

嬴政有权知道一切。

他能做的，或许只是在风暴来临的时候，尽可能陪在那个少年身边。

想到这里，他回到临时的书房，铺开一块洁白的帛书，提笔蘸墨，却久久未能落下。

该如何起笔？

报告雍城叛乱已平？

太过公事公办。

直言赵姬与嫪毐的丑事？

他写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