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界…即初代大脑…”

叶川的意识反复回荡着这六个字，每一个音节都重若千钧，几乎要将他残存的神智压垮。右臂化石脱落留下的创口冰冷刺骨，仿佛那不是血肉的缺失，而是认知被凿开的巨大空洞。

怀中的泪婴似乎也感应到这终极真相带来的恐怖压力，不安地扭动着，纯净的白光微微波动。

他们仍身处脐血方舟那由琥珀色伦理材质和冰冷晶化护卫残骸构成的舰桥内。

舷窗外，是永恒的死寂深空，以及那条由混合着莫里斯记忆残渣的引擎喷流划出的、污浊的尾迹。星图导航仪（由泪婴本能驱动）依旧固执地指向那个与爪痕同源的、不祥的坐标。

“如果虚界是初代大脑…”叶川干裂的嘴唇无声开合，目光落在怀中泪婴眉心那道细微的赤金刀痕上，又缓缓移向自己空荡荡的右肩，“…那这所谓的‘轮回’，这方舟，这啼哭…一切挣扎，岂不都发生在一个疯神的颅骨之内？”

一种前所未有的渺小感与荒谬感攫住了他。所有的牺牲，林夏的二维化、伦理胎衣、降维剖宫…难道只是在一个庞大意识病变的脑回中上演的微小电化学反应？

就在这时，舰桥深处，那由林夏伦理胎盘碎片构成的、半透明琥珀色的内壁，突然共鸣般微微震动起来。一种低沉、哀戚、却又带着某种奇异召唤力的嗡鸣，穿透了舰体的隔阻，直接响彻在叶川的意识深处。

这嗡鸣…与他右臂化石脱落瞬间感受到的、来自“遗书”深处的某种频率隐隐契合！

叶川抱着泪婴，循着那嗡鸣，踉跄地深入方舟核心。越是深入，四周琥珀色的舱壁就越是透明，内部流淌的暗红色（林夏牺牲之血）与铂金色（伦理规则）光流也愈发清晰、急促，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

最终，他来到了方舟最核心的区域。

这里没有复杂的仪器，只有一座巨大、古朴、仿佛天然生成的方碑。

方碑的材质并非舰体的琥珀伦理材质，而是某种更古老、更沉重的暗色基石，表面布满着难以解读的、深凿的刻痕，那些刻痕的走向，竟与叶川记忆中右臂化石上的“遗书”纹路有几分神似！

难道是同源的不同表达？

而方碑的基座与表面，却被无数纤细、柔韧、闪烁着微弱铂金色星芒的丝状物紧紧缠绕、包裹、甚至植入！

那是林夏的白发！

并非她二维星图时期的灰烬，也非量子产钳时的能量态，而是更接近她最初、最本源的，在232章《痛觉国债危机》中被莫里斯强制征收、在236章《熵泪刑讯》中引爆结晶的…那些蕴含着最原始“痛觉”与“伦理”力量的白发残存物！

它们竟不知何时、以何种方式，被这艘以她伦理胎盘为基的方舟收集、汇聚于此，如同生命的根须般扎入了这座古老的方碑！

嗡鸣声，正是从这被无数白发缠绕的方碑深处发出。

“林夏…”叶川喃喃道，一步步走近。泪婴在他怀中睁开了眼睛，纯净的瞳孔倒映着那片铂金色的发丝森林，小小的手指无意识地伸向它们。

随着叶川的靠近，那些缠绕的白发仿佛被注入了生命，开始无风自动，如同拥有生命的触须般缓缓摇曳。它们摩擦着古老的碑体，发出的不再是单一的嗡鸣，而是逐渐汇聚成一种更加复杂、更加哀恸的…悼亡曲。

并非声音，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层面的程序！

白发坟场…启动悼亡程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