味觉逆旅:青铜钥记
第一章 鲈香碎影
夜。
深不见底的夜。
苏木哲的指尖悬在手机屏幕上,像悬在一柄未出鞘的剑。屏幕很亮,亮得有些刺眼,上面是炸鸡排的照片 —— 金黄的面衣裹着肉,琥珀色的酱汁像凝固的血,芝麻粒嵌在上面,像没拔干净的碎骨。
“脆到骨头都酥。”
二十七个流口水的表情包,在屏幕上翻滚,像一群饿极了的狼。
他没有动。
指尖的青白,像结了层霜。
这是第五次了。
这个月,第五次有人用食物来诱惑他。
“又在跟谁置气?”
门被推开,妈妈端着汤走进来。白瓷碗沿的油花,像一圈凝固的月光。砂锅底的筒骨,骨髓从裂璺里渗出来,像老人眼角的泪。
“喝。” 妈妈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长身体的年纪,骨头里得填点肉。”
苏木哲 “嗯” 了一声,目光却穿过纱窗。
对门的薯片声,咔嚓,咔嚓。
像有人在用钝刀割他的耳朵。
十六岁的少年,骨头里总有些反骨。别人抢的,他偏要躲;别人赞的,他偏要疑。就像此刻舌尖的鲈鱼肉,肌理里渗着姜丝的辛、料酒的醇 —— 那是妈妈用二十年火候煨出来的妥帖。他不信,那些裹着面包糠的东西,能比这更懂舌头。
夜更深了。
翻身时,后脑勺被什么硌了一下。
是枚钥匙。
青铜的,巴掌长,纹路像蜷着的蛇,鳞片棱棱分明,边缘泛着青绿色的锈,像陈年的血。
指尖刚触到金属的凉,月光突然碎了。
不是慢慢淡去,是像被人狠狠砸在地上的玻璃,哗啦啦涌成漩涡。
他只来得及抓住被角。
失重感袭来,像坠入无底的深渊。耳边的风,呼啸着,像有无数人在磨牙。
第二章 青石霉味
霉味。
先于视觉钻进鼻腔的,是霉味。
混杂着潮湿木头的腥、腐烂菜叶的甜、陈年尘土的涩,像放坏了的枇杷,黏在喉咙口,吐不出,咽不下。
苏木哲蹲在青石板路上。
裤脚沾着黑褐色的泥,像干涸的血。腰间的青铜钥匙,烫得像块烙铁,隔着薄薄的校服 T 恤,烙着皮肉,疼。
飞翘的屋檐,在头顶勾出弧线,把天空切成一块一块的,像被打碎的镜子。穿长袍的行人,擦着他的肩膀走过,袖口扫过手背,带着皂角的涩味,像砂纸蹭过皮肤。
巷口传来吆喝声。
“小哥,尝尝?”
挑担的老汉,嗓子像被砂纸磨过,缺了颗门牙的牙床,在日头下泛着黄。木筐里的糖油果子,滚圆,裹着厚糖霜,油星子滴在地上,洇出深色的印子,引得苍蝇打着旋儿追,像一群不散的幽灵。
“贡品方子,” 老汉的声音带着得意,“糖霜里掺了蜂蜜,甜到骨头缝里去!”
苏木哲瞥了一眼。
果子在日头下亮得刺眼,像浸在蜜里的石头。胃里顿时翻起腻意,酸水直往喉咙口涌。
“不必。” 他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太甜。”
老汉愣住了,扁担在肩头晃了晃,木筐里的果子碰撞着,发出黏腻的声响,像有人在嚼肥肉。
“多少达官贵人排队抢,” 老汉的声音提高了些,带着不解,“去年李员外家的公子,为了这口,把玉佩都押给我了!”
“别人抢的,未必是我的菜。”
苏木哲往前走。这话出口时,他忽然想起拒绝同学的那天。阳光落在教学楼的玻璃上,晃得人睁不开眼。班长赵磊把炸鸡排举到他鼻子前,油香混着孜然味扑过来,像条吐着信子的蛇。
“你是不是有病?” 赵磊的声音很尖,“全校都知道好吃!”
走不过三两步,一股恶臭猛地砸进鼻腔。
不是寻常的馊味。是混杂着粪便的腥、烂肉的腐、发酵物的酸,浓得像化不开的浆糊,糊住了鼻子,呛得人喘不过气。
街角墙根下,几个乞丐围着破碗争抢。碗里是黑褐色的糊状物,表面浮着白沫,苍蝇堆成了团,嗡嗡声盖过了街面的嘈杂,像无数把钝锯子在锯木头。
“听说西域有种‘粪酒’,” 旁边两个书生模样的人在嘀咕。青布长衫洗得发白,袖口磨出了毛边,像风中的蛛网。“用那物发酵三年,埋在桃树下吸了灵气,竟有人奉为仙酿。”
“荒唐!” 另一个啐了口唾沫,唾沫溅在青石板上,像滴落在地上的血。“孔圣人云‘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此等秽物,猪狗都不碰!”
苏木哲听得胃里翻江倒海,转身就走。
刚拐过街角,肩膀突然被撞了一下。
一个穿锦袍的少年踉跄着后退,怀里的木盒摔在地上。丝绸衬里裹着的圆果子滚出来,黑得发亮,像没洗干净的煤球。
“你这人走路不长眼?” 锦袍少年的眉眼竖了起来,金腰带在阳光下晃得人眼晕,腰侧的羊脂玉,白得像死人的脸。“知道这是什么吗?波斯进贡的‘阿月浑子’,陛下都赞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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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木哲没接话。他看着那果子,壳上沾着点丝绸的毛,像他爸烟灰缸里没烧完的烟头。
旁边酒肆里钻出个醉汉,打了个酒嗝,酒气混着韭菜味喷过来,像条腐烂的蛇。“这不是胡桃吗?去年张大户家小妾吃了,涩得直哭,扔了一地呢!”
锦袍少年的脸腾地红了,跟他腰间的玉佩一个色。“你懂个屁!这是改良过的!波斯使者亲手教的法子,用甘草水浸了七七四十九天!”
苏木哲忽然笑了。
他想起学校小卖部里的进口巧克力,包装纸上的外文歪歪扭扭,像鬼画符。女生们捧着当宝贝,说是什么 “失恋必吃的苦中甜”。他尝了一口,苦得像喝中药,舌头麻了半天。赵磊在旁边笑他 “土包子不懂品味”。
原来不管在哪,总有人把别人的评价当圣旨。
“不必赔罪。” 他后退一步,青铜钥匙在腰间凉了下去,像块冰。“你的珍品,我的鸡肋,各归其位最好。”
锦袍少年气得发抖,手指着他说不出话。随从赶紧捡起木盒,劝道:“公子息怒,犯不上跟个乡野小子置气。”
苏木哲没再理,顺着青石板路往前走。
路两旁的店铺挂着幌子,“胡饼”“酪浆” 的字样在风里晃,像招魂的幡。他闻着那些陌生的气味,忽然想起妈妈的排骨汤,想起清蒸鲈鱼的嫩,想起自己那套被同学笑 “老古董” 的味觉哲学。
原来走到天边,舌头还是自己的。
第三章 瓦肆风波
穿过两条街,前面突然热闹起来。
朱红漆的牌楼,在日头下亮得刺眼,像块凝固的血。各色人等挤成一团,喝彩声浪差点掀翻头顶的瓦,像暴雨前的雷声。
苏木哲踮脚看去。
戏台子上搭着个灶台,穿短打的厨子正抡着锅铲,火光舔着锅底,油星子溅得老高,在日头下划出金亮的弧线,像一把把飞舞的小刀。
“各位看官看好了!” 厨子的嗓门比戏台上的花脸还亮,络腮胡上沾着面粉,像落了层霜。“这道‘龙凤呈祥’,用的是岭南来的毒蛇胆,配上长白山的野蜂蜜,苦中带甜,甜里藏苦,可是咱瓦肆的招牌!”
台下一阵哄笑。
一个胖老爷拍着肚子喊,肚子上的肉颤巍巍的,像块抖动的肥肉。“王厨子,少吹牛皮!上次你那‘蚂蚁上树’,我家小厮吃了闹肚子,拉得像条脱水的泥鳅!”
厨子也不恼,举着锅铲转圈,铁铲敲得铁锅当当响,像敲锣。“客官有所不知,这滋味讲究的就是个‘险’!毒蛇胆解毒,野蜂蜜润燥,此等妙配,寻常人哪懂?就像喝烈酒,懂的人说烈,不懂的人说烧!”
苏木哲皱了皱眉。
他看着那黑绿色的蛇胆被剖开,胆汁滴进锅里,冒出刺鼻的腥气,混着蜂蜜的甜,像打翻了的药罐。周围人却看得眼睛发亮,有人掏出碎银子拍在桌上,银子的响声清脆,像骨头断裂的声音。“给我来一份!要最苦的那种!”
正看着,人群里突然起了骚动。
一个穿绿衫的姑娘被推搡着往前,发髻都散了,几缕头发贴在汗津津的脸颊上,像沾了水的蛛网。手里还攥着个油纸包,包得很紧,像藏着什么秘密。
“让开!都让开!” 她喊着,声音发颤,像风中的弦。“我爹是御医,他说这东西有毒,不能吃!”
厨子脸一沉,锅铲往灶台上一磕,发出刺耳的响声,像兵器碰撞。“小丫头片子懂什么?御医?御医还说萝卜能治喘呢,他自己怎么还咳得像破锣?”
台下哄堂大笑,笑声像潮水,差点把戏台子淹没。
绿衫姑娘急得脸通红,把油纸包往桌上一摔,里面掉出几张泛黄的宣纸,像几片干枯的叶子。“这是我从太医院偷来的方子,上面明明白白写着,蛇胆性寒,配蜂蜜会生痰!你们看!”
苏木哲凑过去看。
泛黄的宣纸上,小楷写得密密麻麻,像一群蚂蚁。果然有 “蛇胆与蜜相冲,多食损脾胃,甚者咳血” 的字样。他忽然想起生物课上学的食物相克,老师说蜂蜜和葱不能一起吃,赵磊偏说 “那是老迷信”,结果吃了半碗蜂蜜拌葱丝,当晚就上吐下泻,像条离了水的鱼。
“一派胡言!” 厨子把方子扫到地上,用脚碾了碾,鞋底与纸张摩擦的声音,像在撕人肉。“多少达官贵人吃了我的菜,个个说好,就你特殊?我看你是来砸场子的!”
绿衫姑娘咬着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像含着两颗晶莹的珠子。“我娘就是吃了这菜,咳得直吐血......”
这话一出,台下安静了些,像暴风雨前的宁静。
一个老丈摸着胡子道,胡子白得像雪。“小姑娘说得有理,吃东西还是得看自个儿身子骨。我那口子,别人都说羊肉好,她一吃就起疹子,像被毒虫咬了似的。”
厨子却跳了脚,手里的锅铲差点飞出去,像柄愤怒的剑。“你懂个屁!大家都说好,就是好!你敢说不好,就是跟瓦肆过不去!”
小主,
苏木哲突然开口。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在嘈杂中划出一圈涟漪。“大家说好,未必就好。”
所有人的目光都钉在他身上,像无数根针。
厨子眯起眼,络腮胡抖了抖,像藏着只老鼠。“你这小娃娃哪来的?穿得怪模怪样,敢在这儿胡咧咧?”
“我从哪来不重要。” 苏木哲指了指台上的锅,里面的蛇胆蜜正咕嘟冒泡,像一锅沸腾的毒药。“你这菜,有人吃了舒服,有人吃了难受,凭什么非要逼着所有人说‘好’?就像有人爱吃甜,有人爱吃辣,难道爱吃辣的就是错的?”
绿衫姑娘愣了愣,突然抬头看他,眼里闪着光,像落了星星的湖。
厨子被噎得说不出话,举着锅铲的手直抖,像风中的残烛。“你...... 你这是抬杠!存心捣乱!”
“我只是觉得,舌头长在自己嘴里。” 苏木哲摸了摸腰间的青铜钥匙,已经不烫了,像块冰凉的玉。“别人的评价,听着就行,不必当真。”
正说着,人群外突然传来马蹄声。
哒哒,哒哒。
像敲在人心上的鼓点。
几个官差骑着马冲进来,举着鞭子喊,声音像打雷。“都散开!县太爷要过审案了!闲杂人等滚开!”
人群呼啦一下散了,像被风吹散的烟。
绿衫姑娘拉着苏木哲往巷子里跑,油纸包在手里颠得厉害,方子纸边角都卷了,像只受伤的蝶。“我叫林婉儿,” 她喘着气说,额前的碎发粘在脸上,像雨后的蛛网,“谢谢你刚才帮我。”
苏木哲摇摇头。
他看着林婉儿手里的方子,忽然想起妈妈总说 “吃饭得听自己的,别跟别人瞎起哄”。原来不管是现代的炸鸡排,还是古代的毒蛇胆,道理都是一样的。
舌头是自己的,滋味是自己的,何必听别人的?
第四章 药香绕梁
巷子很深。
像一条没有尽头的隧道。
林婉儿把他拉进一个小院。青砖铺地,缝隙里长着些青苔,像老人脸上的斑。墙角种着薄荷,气味凉丝丝的,混着雨后泥土的腥气,像一把锋利的刀,劈开了空气中的燥热。
正房里摆着药柜,抽屉上写着 “当归”“熟地” 的字样,木头抽屉被拉开无数次,边缘磨得发亮,像被人反复抚摸的玉。空气里飘着药香,混着点蜜饯的甜,是那种晒干的金橘饼子的味道,甜得很干净。
“这是我家药铺,” 林婉儿倒了杯茶,粗瓷碗边缘有点豁口,像颗缺了牙的嘴。“我爹出诊去了,你先歇会儿。”
苏木哲接过茶杯,水汽里浮着淡淡的菊花味,还有点说不清的草木香,像远山的气息。他看着窗外,薄荷叶子在风里晃,像无数只小巴掌在打招呼。
“你刚才为什么要拦着他们?” 他问,指尖捏着温热的碗沿,触感很踏实。
林婉儿叹了口气,指尖划过药柜上的铜环,环上的绿锈蹭在指尖,像抹不掉的记忆。“我娘以前总说,街坊们爱跟风。前年流行吃茱萸,说是能辟邪,结果好多人吃坏了肚子,我爹光配止泻药就配到半夜,药杵子都快磨平了。去年又抢着喝鹿血,说是能壮阳,我爹光治上火就治不过来,药柜里的黄连都快用完了,像被蝗虫啃过似的。”
苏木哲想起班里的同学。有人为了减肥只吃水煮菜,脸色蜡黄得像陈年宣纸;有人为了潮流天天喝奶茶,抽屉里的胃药比课本还多,像堆着的小山。他忽然觉得,古今的人其实没什么两样,总爱把别人的标准往自己身上套,仿佛不跟着走,就成了异类,就会被世界抛弃。
“你不也一样?” 林婉儿突然笑了,眼睛弯成月牙,像盛满了星光。“刚才那锦袍公子的阿月浑子,陛下都赞过,你还不是说不要?”
苏木哲也笑了。“陛下赞的,是陛下的舌头。我的舌头,认我自己的账。就像有人觉得臭豆腐香,我闻着就恶心,难道我也要逼着自己说香?那不是骗自己吗?”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脚步声。
笃,笃,笃。
很轻,却很有节奏,像敲在鼓上的手指。
一个穿灰袍的老者走进来,须发皆白,像落满了雪。背着个药箱,药箱上的铜锁叮当作响,像挂了串小铃铛,在寂静的院子里格外清晰。
“婉儿,这是谁?” 老者目光落在苏木哲身上,带着审视,眼角的皱纹里藏着精明,像藏着无数个故事。
“爹,他是......”
“我叫苏木哲。” 他站起身,校服的拉链蹭着脖子有点痒,像有只小虫子在爬。“刚才在瓦肆,多亏令嫒仗义执言。”
林太医点点头,放下药箱,箱子底的玻璃药瓶碰撞着发出脆响,像碎玉落地。他打开药箱,取出个小瓷瓶,瓶口塞着软木塞,像封住了一个秘密。“尝尝这个。”
瓷瓶里装着褐色的膏子,闻着有点苦,像没放糖的凉茶。苏木哲挑了点放嘴里,先是苦,像吞了口黄连,苦得舌尖发麻;接着是涩,像咬了口没熟的柿子;最后竟透出点回甘,像雨后的青石板路,清爽得很,带着点草木的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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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黄连膏’,” 林太医捻着胡须,胡须上沾着的药粉簌簌落在灰袍上,像碎雪。
“黄连苦,世人皆知。” 他的声音像陈年的酒,混着药香漫开来,“可苦能败火,能醒神,就像良药苦口,忠言逆耳。当年我在太医院,给先皇诊脉,他总嫌汤药苦,要加三勺蜜。我说‘陛下,蜜多了,药就死了’,他瞪我三天,最后还是捏着鼻子喝了。”
苏木哲舌尖的回甘还在,像山涧的清泉,慢慢淌过喉咙。他想起生物课本里的话 ——“味觉是基因与经验的共谋”,忽然觉得,古人早把这道理嚼透了。
“那后来呢?” 林婉儿托着腮,眼里的光比油灯还亮。
“后来?” 林太医笑了,眼角的皱纹堆成沟壑,“后来先皇赐我块‘真味’牌匾,说‘林老头的药,苦得痛快’。” 他指了指墙上的空白处,“可惜去年被县太爷借去‘鉴赏’,就没再还回来。”
话音刚落,院门外突然传来狗吠。
不是寻常的叫,是夹着恐惧的呜咽,像被踩住尾巴的猫。
林婉儿脸色一白,往窗边缩了缩:“是‘尝味队’的狗!他们鼻子比狼还灵!”
苏木哲摸向腰间的青铜钥匙,钥匙已经凉透,纹路在掌心硌出浅痕,像张地图。他突然想起老妇人的话 ——“这世道,能守住自己舌头的人,不多了”。
“躲进地窖。” 林太医突然掀开药柜底层的抽屉,露出个黑黢黢的洞口,“从后门走,往南,有片竹林能藏人。”
“那您呢?” 林婉儿抓住父亲的袖子,指节发白。
“我?” 林太医拍开她的手,往药碾子里倒了把黄连,“我这把老骨头,还能跟他们讲讲《食鉴》里的道理。” 药碾子转起来,咕噜,咕噜,像在磨碎时光。
地窖的门刚关上,院门就被踹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