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姑娘,娘和你爹爹都好好的。”赵瑜敏搂着她,就像搂着小时候的唐卿卿那样,轻柔的拍着她的背,一旁的唐茂行看得有些眼馋,又不好跟自己妻子抢人,最终也只能板着老脸抬手摸了摸唐卿卿的发顶。
“都嫁人了,还哭鼻子,回头叫郡王知道了笑话你呢。”
“阿云……阿云才不会笑话我。”被娘亲像哄小囡囡那样搂在怀里哄,唐卿卿也有些不好意思,如今见了人,长久的思念和担忧一瞬间回落,也才终于惊觉自己竟然当着慈宁宫上下的面哭了鼻子,直到退出了娘亲的怀抱,唐卿卿的脸颊仍是红的。
“陆子墨真的没有欺负你们?”纵然爹娘已经好端端的站在了眼前,唐卿卿却尤不放心,目光就如同两把小钩子,一下一下的不停在两人身上戳着,她这紧张兮兮的模样不仅让唐家夫妇柔和了眉眼,就连太后唐秀茵都笑了。
“有姑祖母盯着,总不会让你爹娘受委屈的。”此时此刻,太后似乎忘了陆子墨也曾是她寄予过厚望的亲孙子:“禁军圈了宅子,那是国法,哀家也不好说什么,但私底下,哀家还是能伸伸手的。”
太后这般说了,唐卿卿便回以一个满是濡慕的笑:“姑祖母最好了。”
直到几人再度落座,赵瑜敏这才有空细问唐卿卿离京后的枝节细末。
“也没有什么啊,我和阿云到了凤阳,阿云在天门峡守关,我在凤阳宅子里住着,每日闲的很,哦对了,凤阳城中的百姓都是好的,对我照顾颇多,那边的胡饼也好吃的很,也不知是怎么做的,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模样,吃进嘴里却越嚼越香,配茶最是好吃。”
在唐卿卿口中,边关的生活仿佛尽是轻松写意,然而赵瑜敏却仍是听得有几分心酸——她的宝儿,从小到大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去了边关之后却连胡饼那样的粗食都做了配茶的点心……难怪今日一见,竟瘦了许多。
到底还是吃苦了。
心酸一时涌上心头,赵瑜敏终究还是按捺不住,将原本想要私下询问的话问出了口:“宝儿,之前传言说的,陆子墨赈灾巡查,途中却又怎的会和你相遇,还一度传出带你回京的消息,究竟是怎么回事?”
此言一出,不仅唐茂行望了过来,就连太后也面露关切,唐卿卿顿了顿,脸上依旧是轻松的笑意:“陆子墨想陷害阿云,设计把我从凤阳掳了出来,想让我作证污蔑阿云叛国,不过我很聪明呀,趁他疏忽我就跑了,后来阿云找到了我,喏,我这不是一点事都没有吗。”
“宝儿……”尽管唐卿卿已经足够轻描淡写,但赵瑜敏仍是听得变了脸色,就连唐茂行都动了肝火:“卑鄙手段!”
“爹,娘,我没事。”唐卿卿连忙安抚,随后起身端正神色冲着太后拜了下去:“姑祖母,阿云在边关一心御敌,不仅大败了敌军,更还活捉了西狄的王储,请太后明鉴,阿云他,从来没有通敌叛国。”
随着唐卿卿的深深下拜,慈宁宫中顿时鸦雀无声,赵瑜敏原本想开口,却被唐茂行一记眼风止住,唐卿卿浑然不觉,只稳稳的维持着恭谨的姿态垂着头。
片刻之后,才听到太后的一声长叹:“起来吧,姑祖母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
是啊,好孩子。
唐秀茵心底一片晦暗。
曾经那个卑贱的舞姬之子竟然成长到了如斯地步,如今不要说是边关战事了,就连这座京城,这座皇宫,都已经被他一手把控……而她这个本应被叫一声皇祖母的人,却连那孩子的样貌都想不起来了。
作为站在大楚最高处的女人,唐秀茵从来不在那些没用的人身上浪费时间,哪怕那个人是她血缘上的亲孙子也是一样。
不过是一个贱籍女人的孩子罢了。
即便唐秀茵深谙后宫那些捧高踩低杀人不见血的手段,她的心也没软过半分。
偌大的皇宫,折上几个孩子,难道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么?
直到现在,她的慈宁宫被上千精兵团团围困,唐秀茵才有了那么一点怅然——早知今日,当初便照拂那孩子一二,也好过如今这般,想要示好都还要拐上几道弯的从女眷这边想办法……
心中不是不憋得慌,只是脸上却仍恰到好处的端肃了神情:“卿丫头,你放心,此事,哀家必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若是当真如你所言,陆子墨里通外国,妄图构陷有功之臣的话——”唐秀茵沉着脸猛然一拍桌:“哀家决不轻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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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慈宁宫中不论是真是假都显得一片融洽的气氛不同,此时的金銮殿上,满朝文武都惊得回不过神来。
那个占了龙椅的年轻人,就那样慢条斯理的向众人讲述了一个骇人听闻的故事。
不是没人出声质询,只是……身着铠甲的郡王分明是有备而来,在他示意之下,被陆续押上金殿的那一个个人证,让明察秋毫的大理寺卿也终于闭了口。
从冬日御花园中那场惨案开始,一环环都有证据!
其中包括那不断从皇子府送往相府的一匣又一匣的九转定灵丹,那条熏染了药料的红麝珠串,被陆归云设法弄到的袁贵妃的药渣,那封写给西狄的密信虽然已经被毁,但陆归云手中却还有被俘的西狄王储,加上陆子墨赈灾途中突兀的更改行程本就引起过朝臣们的不解,再到两位藩王当面指证他两人抵京不久就被太子殿下暗中下了毒手……
以及,那位自称是景阳宫旧仆的女子的供词。
若说之前那些已经足够让听者心惊,这一位的供词却如霹雳般震得所有人都失声变色!
陆子墨此时也已被带来金殿,本就有伤在身,陆子墨甚至想要困兽犹斗都力不从心,没费什么手脚就被云旗制住,此时站在殿中,耳中听着自己的一条条罪状,眼中看着满朝文武惊疑莫名的神色,他的脸上却只有讥诮,只有偶然抬眼的刹那才露出眼底的癫狂恨意。
偌大的金殿上,静得落针可闻。
久久的死寂过后,明德帝面若死灰的喃喃道:“不可能……绝不可能……”
霸占了龙椅的年轻男子懒散的一手支着头颅,闻言只冷笑一声:“不见棺材不落泪。”
“你——”
“急什么。”陆归云姿势不变,就好似没看见真正的帝王惶然的立在一旁也似:“我早就派人去了皇陵,稍候片刻罢,待会棺材就来了。”
明德帝心中愈发惊疑——棺材?什么棺材?!
瞥见众人又是惊惧又是狐疑的神色,陆归云却只勾了勾唇角:“自然是……陆轻辰,和陆子墨的棺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