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第 93 章

对于所有紧盯着主人许久未归的郡王府的官员而言,郡王夫妻的回京就仿佛传递了一个清晰的信号,不过是短短两个时辰,建章殿的案几上就堆满了折子——几乎每一封都是在催促太子殿下即刻召见郡王,共商御敌大事的。

陆子墨饶有兴致的一封封翻阅着那些奏折,渴求了多年的心愿一朝得以实现,如今的陆子墨意气风发,虽然身着便装,但漆黑的眼瞳中光华朗朗,神采奕奕,似季成怀这等朝夕相对之人,一眼就能看出自家主子内心的愉悦。

“殿下,郡王那边……”季成怀略微有些不放心:“若是抗旨不遵,又待如何?”

“老五?抗旨?”陆子墨笑了一声:“季师爷多虑了,他拿什么抗旨?就拿他偷摸带回京的那几百前锋?”

陆子墨扔下最后一本折子,转手端起一旁的茶盏,惬意的抿了一口,这才又道:“他一个空头郡王,这样外敌叩边的时候他……呵,孤巴不得他抗旨呢。”

仅仅是一个临敌畏战的罪名,就已经是相当于自己送了刀把给到人手,不顺手捅个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都对不起他。

对比陆子墨的胸有成竹,季成怀却难免有些忧虑。

——早在他投在陆子墨门下的时候,就对明德帝膝下的这几名皇子都挨个摸了一遍底,彼时,六皇子陆轻辰尚在人世。

除去那个尚在稚龄的六皇子不提,在太子之位上坐了多年的陆岚华固然是非除不可的劲敌,但这一位不显山不露水的五殿下,却更是叫人心中警惕。

幼年时期因为生母卑贱,这一位在宫中就如同是个隐形人也似,季成怀曾经问过自己主子,陆归云幼时的点点滴滴,只可惜陆子墨对他的印象也并不多。

又不同母,一个是贵妃心尖子上的宝贝,一个则是卑贱舞姬之子,两人除了每年的皇室宫宴能隔着坐席见上一面之外,平素根本没什么交集。

即便是后来到了年龄入学也是如此,陆归云低调得别说不像个皇子,就连同在上书房读书的宗室子弟以及伴读们,都比他更显尊贵。

就是这样一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一天到晚低着头不抬眼看人的透明人,却在生母亡故之后陡然翻脸露出了本性。

就如同一只隐忍了许久的孤狼也似,对着每一个曾经欺辱过他的人露出了雪亮的獠牙!

那名舞姬亡故后的一年之内,陆归云的凶戾就让那些骄纵成性无法无天的宗亲子弟以及世家公子们,再没半个胆敢如从前那般捉弄他。

直到陆归云自己请命去了边关的时候,让不少在上书房读书的公子哥儿们额手称庆——那个动不动就凶煞附体的家伙总算走了。

然而彼时他们谁都没想到,陆归云再度归来的时候,竟然是带着那般耀眼的功勋。

先前生母在世的时候,一个稚童能够不动声色的一忍就是十几年,直到生母亡故,这才开始暴露本性一一回报,之后便如同一只挣脱了枷锁的猛禽也似,振翅而起,一飞冲天!

在几乎所有人眼里,都不曾将浔阳郡王列入争夺储位的人选,就是因为其母并非楚人,而且又是那样的身份,那个女人活着的时候都没能母凭子贵,又何况是死后?

注定无缘大宝的人,哪怕再挣扎也最多一个王位就到头了,不过到底是员猛将,这样一个人的存在与其说是三殿下的威胁,还不如说是出给三殿下的考校题目。

若能识人善用,找到方法将之收服调|教的话,这将是一柄锋利无匹的刀剑,主人登顶之后,可作栋梁。

可季成怀却始终怀着警惕,他不认为这样的人能够被人轻易掌控。

不知是不是看出了自家师爷的些许犹豫,陆子墨俊美无俦的脸上只露出一笑:“百步已行九九,老五再是不驯也只能乖乖为我所用。”

陆子墨提笔在鹅黄绫缎上一挥而就,等墨渍干了之后卷起递给季成怀:“去宣孤的谕令,宣浔阳郡王入宫觐见。”

……不管老五究竟揣着什么心思,如今都得乖乖低头。

季成怀亲自揣着陆子墨的这道谕令拜访相府,此时唐卿卿回到唐府也才没多久,说是两边走了个前后脚也不为过。

只要回到唐府,唐卿卿向来都是直奔赵瑜敏的正院而去,郡王殿下被扔在身后却也不恼,晶蓝的凤眸含着笑意目送着小姑娘如穿花蝴蝶般雀跃的身影连蹦带跳的进了二门,这才转头望向左相唐茂行。

“岳父,有话说?”

不同于陆归云自己的淡定自若,左相唐茂行在听闻女婿女儿回府拜访的第一时间就迎了出来,唐卿卿才刚下马车,左相就已经等在侧门了。

这位虽然与右相始终相争不让但也足可说一句权倾朝野的相国,此时此刻脸上却难掩焦虑。

适才唐卿卿在的时候还算多少能掩饰几分,而到了此时,爱女已经回避,唐茂行便再也疏于遮掩自己的忧虑,立在身边的年轻男子俊逸无双,然而比相貌更让人难忘的,则是他那一身冷锐如刀般的气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