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卿卿坐在自己的席位上,她正月落水重病之后始终都在家中养着,如今还是首次出门参加花宴,目光四处望去,不时会看到有看起来面善的姑娘和小郎君们,也有人看到她后冲她颔首一笑,唐卿卿便明白——这人只怕是从前自己熟悉的。
只是现在她却连这些人姓名都想不起来……
香柏留在宫外不能跟入,唐雪晴又根本不愿理她,如今唐卿卿身边和其他人一样,只有一个分给她的小宫人,手中抱着在宫门口接了的一身替换衣裳和些可能会用到的零碎,不言不语的站在她身后。
除此之外,连个能暗中提点那些人都是谁的人都没有。
不得已,唐卿卿只好堆起笑脸,不论是谁看过来,或者是颔首招呼,她都一律笑颜如花的望回去。
目光转移,唐卿卿猛然顿住。
在那紧邻着太后和皇后坐席之下的,就是太子陆岚华的席位。
太子和太子妃已经双双入席,如今太子妃郑月姝看起来娴静许多,端坐在那里,脸上挂着微微的笑,目光掠过唐卿卿,就如同没看到一样又转向了一旁。
而太子陆岚华也正在望着下面的众人,不经意间,目光就和唐卿卿的对到了一处,太子凝住目光,冲她点了点头。
——那袖箭,是东宫暗卫的随身之物。
唐卿卿猛地移开目光。
……太子……想要杀她么?
虽然想不起从前,但唐卿卿却记得病愈之后在宫中与太子的两次偶遇。
其中一次,还替她解了围。
那样温柔的一个人,怎么会……想要杀自己呢?
眼光再转,宁王陆子墨和浔阳郡王陆归云的坐席便遥遥在目。
陆归云坐在席上端着酒盏,目光没有向唐卿卿这边偏移分毫,唐卿卿眨着眼睛看了他一时,他也终究没有望过来,只仰头饮尽了杯中的酒液。
……遇到烦心事了?
唐卿卿皱皱鼻尖,目光却不经意对上了陆子墨一瞬不瞬的眼神。
陆子墨定定的望着这边已经许久,眸光之中难掩关切,见唐卿卿看见他,只冲她轻一颔首,随后又露出个带着安抚意味的笑来,随即招手叫过身后侍立的宫人,低声说了句什么,那宫人便绕开一众贵女们的坐席,悄然来到唐卿卿身后,低声道:“宁王殿下令奴婢叮嘱姑娘少饮酒,少食生冷。”
说着,冲伺候唐卿卿的宫人吩咐道:“给唐姑娘换一壶果露来,要温的。”
“有劳。”唐卿卿低声道谢:“也替我谢过殿下关……”
话音未落,耳边就是一声清脆的碎裂声,陆归云面色冷淡的甩手扔下手中的碎瓷,冲身后的侍者冷声道:“换一副酒盏来。”
侍者连忙应声而去,又有小宫人上前跪着小心的拣走地上的碎瓷。
唐卿卿皱眉盯着陆归云,要不是此时还不好离席,她哪里还能坐得住——碎瓷那般锋利,也不知伤到手没有……怎么就这般不小心呢?
心中正自惦念,却冷不防园中突兀一片哗然,唐卿卿循声望去,不由也是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被侍者恭恭敬敬领入园中入席的,竟然是五六名披发左衽的的西狄使节。
这下园中不少贵女们都皱了眉,纷纷用手中的绢帕或是宫扇遮了面,而那些官家的郎君却是不约而同的沉肃了面容,目光紧盯在这西狄一行人身上。
唐卿卿也有些不解——出使他国,遇到太后寿诞若是不道贺的才是失礼,只是不知为什么不是在朝堂恭贺,反而是会来这样的宫中小宴……太后竟也允了?
她这里还没想出个所以然,西狄使节已经入席,唐卿卿倒是还记着答应陆归云的事,并不肯往使节们的坐席上张望。
所以她也就没有注意到,使节之中坐在当中的一个面相颇为年轻的男子,正用鹰隼般的目光扫视着院中各个席位。
在看到陆归云的时候,男子神情骤然阴沉,盯了片刻之后终于移开,与身旁之人低语了几句,便将目光落到了唐卿卿和唐雪晴的方向。
“那两个——”年轻的狄人操着西域草原上的话语向身边人问道:“哪个是陆归云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