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听闻动用某种手段,将垂死边缘的卢相给救了回来,顷刻间便得到绥廉朝臣的信任,临危受命,掌管起兵将的调动事宜。
带着原本的一盘散沙左右拼搏,势不可挡,竟隐隐有将多出五倍的靖炀军马反杀。
也不知那些精锐能撑得多久,战报屡屡传来,据说和尚只守住会鹿台的界限,并未带军追截。
那些拼命想要瑶姬性命的,过半数为七王爷党羽,本想着拼死报国全忠义,无奈数量太少,没多久便被靖炀全部吞灭。
看样子短期之内,绥廉这块肥肉,靖炀还是吞不下的。
瑶姬将纷纷扰扰留在驿馆外,她不信顾桢真的能有那么好心。
人蛹都不知道做过多少个了,慈悲这两个字,跟他压根儿就挂不上关系。
说来也怪可笑的,顾桢身上仍穿着靖炀王的那身龙袍,周围人竟也没苛责。
四名轿夫安歇的地方在二楼,据说顾桢为了集中治疗,将他们全都安排在了一间大屋内。
推开门,空中掺杂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药味,呛得人直咳嗽。
屋内的床不够用,索性就命人排了几张桌子拼在一起,再在上面铺上薄毯。
因有银针护着心脉,又封住了痛觉感官,过儿那些人只是平静地躺着,并未面露痛苦神色。
瑶姬谨慎地走到近前,发现顾桢并没有蛮力拔箭,而是用刀将周围的肉割开,给有倒勾的剪头腾出空间。
偶尔会遇上血流不止的情况,顾桢便再用银针封血,辅以棉布按压。
待出血的状况好转后,再继续操作。
瑶姬原本是来监视他的,看着看着,不由自觉地将注意力放在了伤口本身。
“刀。”顾桢做这些事时,原不用其他人在旁帮忙,见瑶姬站着不走,便也自然而然地用了起来。
只要能尽快让这些人的病情好转,瑶姬情愿暂时不跟他计较。
递完棉布又递纱布,等到真要彻底拔箭时,顾桢向她示意:“痛楚太过强烈时,被银针封住的痛觉将会被冲破,你帮我按住他的肩膀。”
“嗯……”
瑶姬挽起袖子,使出了浑身的力气将轿夫压住。
拔箭的速度很快,并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当那个残忍的倒钩终于离开身体时,轿夫整个人就像突然回神了似的,发出抑制不住的惨叫。
“呃啊!”
感受着身下的人不断挣扎,瑶姬又使了几分力气,踮起脚尖,利用整个身子的重量,总算勉强将轿夫按住。
顾桢没有片刻拖延,转而又向另一处箭伤发起进攻。
这位轿夫一共中了三箭,在四人当中算是不重也不轻的,可即便如此,他的嘴唇仍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白了下去。
“不能稍微停一停吗?他好像快要熬不住了。”
瑶姬实在于心不忍,何苦让人家受这样的折磨?
不过是一点鲜血而已,她还是给得起的。
“你若是敢割血,救活之后,我也会把他们通通杀掉。”顾桢虽未抬头,却似乎长了通天眼,将他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
“混账,你敢如此,我这辈子都不会放过你。”瑶姬愤然怒道。
“不放过最好,总比你忘了我强。”顾桢牵了牵嘴角:“若你真想试一试,我大可奉陪。”
方才还觉得这家伙稍微有一丁点人情味,如今就暴露了狐狸尾巴。
瑶姬不明白,他这么看重自己受不受伤干什么?
当初分明把她做成了人蛹,手段凶残至极,如今到来这般假模假样的装蒜。
呸!
“如果真要流血的话,我只愿你为我而流,其他人还是免了吧。”顾桢玩耍着手中的尖刀,一滴血甚至飞溅到了他的脸上。
顺着重力向下滑落,蔓延至骨骼分明的下颌,仿佛一滴凭空出现的泪划过。
趁着他五官分明的脸,又白皙了几分。
顾桢的长相没有玄行那样妖孽,却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干净透彻。
如同寒潭中的映月,纵使投入石子激起涟漪,也改变不了他特有的光泽。
明明很讨喜的一张脸,却长成了如此扭曲的性格,真是作孽。
见她不再继续计较,顾桢又重新忙起手上的活:“伤处不宜拖延,还是尽早医治好为妙,更何况长痛不如短痛,若是我受了此等重的伤,宁愿同时将所有箭一起拔去。”
然后默默爽飞天是么……
瑶姬在心中暗暗腹诽。
这家伙对痛觉的感受跟常人很不一样。
吾之□□,彼之蜜糖。
瑶姬甚至暗自想过,若慎刑司那等残酷的地方让他走一遭,怕不是要乐上了天。
不得不承认,顾桢在医治他人时神情很是专注,全然忘却了时间,更不知疲累。
只是一支箭一支箭地拔着,待所有的伤患都处理完毕时,夜幕已然降临。
瑶姬已经累出了汗,肩背更是酸痛得很。
反观顾桢,倒在旁悠哉悠哉地洗着手,随后动作斯文地擦干。
眉宇间更是不见丝毫疲惫之色,工作效率简直比人蛹还好。
若不是曾经亲手捅过他的小腹,瑶姬甚至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活生生的人了。
“今夜军队就在此安营,等明日再继续启程,约莫者再走三天,便可见到城邦了。”
顾桢不紧不慢地说道,极度喜爱整洁的他,甚至连那些染血的废弃纱布,都一并收拾好了。
推开窗透气,外面那棵巨高无比的杏树,枝头恰好探在附近。
满屋顿时充满熟杏的甜香,估摸着熟到这种地步,已经不见半点涩意。
瑶姬的味蕾被这甜味勾引,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再抬眸时,发现这一幕恰好被顾桢尽收眼底。
他嘴角的笑意不见嘲弄,倒有些安宁的自在。
“方才我让厨房准备了清蒸鲈鱼,还有甜杏浇糖汁之类的点心,洗漱过后便过来吃吧。”
说罢,他拍拍手,让等候在外的侍卫带她去沐浴。
瑶姬最后深深地看了那四名轿夫一眼,转身离开。
倒都是她喜欢吃的。
可惜褚裕和,从来都搞不懂这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