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嘶吼着撞在同福客栈厚实的木窗棂上,发出呜呜的悲鸣,像一群被惹怒的野兽在拼命拍打牢笼。
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瓦片上,汇成浑浊的溪流顺着屋檐倾泻而下,在门前青石板上溅起一片迷蒙的水雾。
天色如墨,浓得化不开,只有客栈大堂里几盏气死风灯顽强地燃烧着,橘黄色的光晕在湿冷的空气中摇曳,勉强撑开一方温暖而略显拥挤的小天地。
空气里弥漫着水汽、炭火气,还有李大嘴刚端上桌的、热腾腾姜汤的辛辣甜香。
佟湘玉裹紧了身上那件时髦的加绒加厚珊瑚绒睡衣,缩在柜台后面,对着手机上刷着的“番茄免费小说”唉声叹气:“额滴个神啊,这鬼天气,生意莫得咧,电费倒是哗哗滴流,亲娘哎,这影响额滴仕途……哦不,财路啊!”
“嫂子,淡定,淡定!”莫小贝盘腿坐在一张八仙桌上,内力运转周身,湿透的衣裳正蒸腾起缕缕白气,她指尖一弹,一道柔和的内力隔空将佟湘玉手边凉了的姜汤重新加热,“心静自然凉,内功也能省电费嘛!”
白展堂像一道影子,悄无声息地在门窗之间快速游走,反复检查着每一道插销,嘴里碎碎念:“门窗关严实咯!这贼老天,可别招来啥不干净的东西……”话刚说完,他耳朵猛地一竖,葵花点穴手蓄势待发,“咦?房顶有动静?耗子成精了?”
郭芙蓉正腻在吕秀才身边,脑袋靠在他肩上,指着自己手机屏幕:“秀才你看,这个案子好离奇哦!”
吕秀才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镜片反射着屏幕的光,一脸严肃地凑近:“芙妹莫急,待为夫仔细推敲一番,真相往往隐藏在不经意的细节之中,正所谓‘见微而知着’……”
角落里,阿楚和晏辰这对璧人也没闲着。
阿楚整个人几乎窝在晏辰怀里,晏辰一手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稳稳举着一个造型极其科幻、镜头泛着幽蓝光泽的手机。
阿楚正对着镜头,笑容明媚,声音在风雨声中依旧清晰:“宝宝们,看到没?同福客栈台风限定版沉浸式体验!风是真大,雨是真猛,但我们掌柜的姜汤,那是真滴暖到心窝子里去咧!家人们,把‘心疼掌柜的’打在公屏上!”
全息投影的弹幕在两人身前悬浮滚动:
【掌柜的睡衣同款求链接!】
【小贝这内力烘干机,环保节能,爱了爱了!】
【老白这警惕性,绝了!】
【秀才又开始念经了,青柠快管管你爹!】
【青橙呢?想看惊涛骇浪打水花!】
“哎哟,谢谢这位‘江湖百晓生’宝宝!”阿楚眼尖,立刻回应弹幕,“青橙正研究她的新招式呢,说要用‘惊涛骇浪’给台风助个兴!青柠在帮大嘴叔算今天的柴火损耗,亲闺女,贴心小棉袄!”她说着,还调皮地对着镜头眨了眨右眼,做了个“嘘”的手势。
吕青橙正站在大堂中央的空地上,小脸憋得通红,对着一个装满了水的大木盆运气,小拳头捏得紧紧的。
吕青柠则拿着个小本本和自带的计算器,站在李大嘴旁边,一脸认真地记录:“大嘴叔,今日因台风导致客流量为零,但炭火消耗比昨日增加百分之三十五,姜、红糖消耗增加百分之两百二十,建议明日酌情减少鲜蔬采购,增加干货储备……”
李大嘴听得直挠头:“哎哟我的青柠大小姐,你这算得比账房先生还精细啊!”
白敬琪斜倚在楼梯栏杆上,手里把玩着他那把擦得锃亮的银色左轮手枪,枪口有意无意地对着门外翻腾的雨幕,嘴里叼着根不知从哪儿摸来的草茎,一脸“小爷我天下无敌”的拽样:“切,区区台风,有啥好怕的?小爷我这‘暴雨梨花针’……哦不,暴雨梨花弹一出,保管给它打几个窟窿透透气!”
“哗擦!敬琪哥你省省吧!”吕青橙闻言,差点岔了气,盆里的水晃荡了一下,“你那玩意儿动静太大,再把房顶掀了,掌柜的得哭死!”
佟湘玉立刻投来一个警告的眼神:“敬琪!收好你那铁疙瘩!额滴神,亲娘哎,这玩意儿走火可影响仕途……额是说,影响客栈安全!”
“放着我来!”祝无双温柔的声音响起,她正麻利地用抹布擦拭着被风吹进来的雨水,龙傲天跟在她身后,手里拿着个自制的、结构精巧的小木盒,盒子上伸出几根天线一样的东西,正滴滴答答发出轻微的声响,他操着浓重的粤语道:“唔使惊,老婆!我探测紧个风暴嘅能量场,睇下几时减弱……咦?有奇怪嘅信号喺附近,好微弱……”他皱起眉头,全神贯注地盯着盒子上的指示灯。
“啥信号?傲天兄,莫不是你那机关盒子被雨淋短路咧?”李大嘴凑过来好奇地问。
就在这风雨交加、人声低语、弹幕滚动的喧闹之中——
“咔嚓嚓——!!!”
一道惨白的、撕裂天幕的闪电毫无征兆地劈下,紧随其后的是一声震耳欲聋、仿佛就在头顶炸开的惊雷!
小主,
整个客栈剧烈地摇晃了一下,灯影疯狂乱舞,杯盘碗碟哗啦啦作响。
“啊——!”郭芙蓉尖叫一声,下意识抱紧了吕秀才。
“亲娘哎!!!”佟湘玉吓得手机都掉了。
“保护老板老板娘!”铁蛋低沉带着东北腔的声音响起,他和傻妞瞬间从待机状态激活,身影一闪,已挡在阿楚晏辰身前。
铁蛋那魁梧的金属身躯泛着冷硬的光泽,傻妞则摆出了灵活的防御姿态。
所有人的目光惊恐地投向声音的来源——客栈大堂的中央屋顶!
只见坚固的瓦顶和粗壮的房梁,竟被那道狂暴的雷霆硬生生劈开了一个巨大的、不规则的窟窿!
狂风裹挟着冰冷的暴雨,像找到了宣泄的闸口,疯狂地倒灌进来!
木屑、碎瓦、尘土混合着雨水,噼里啪啦地砸落在地板上,形成一片狼藉。
而就在这破洞之下,倾盆的暴雨和飞扬的尘土碎屑之中,一个身影重重地摔落下来,伴随着一声痛苦的闷哼,“砰”地砸在湿漉漉的地板上!
水花四溅。
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风声、雨声、雷声的余韵还在耳边轰鸣,但客栈内的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几盏气死风灯在狂灌而入的气流中疯狂摇曳,将破碎的光影投在那个突然闯入的不速之客身上。
那是一个男人。
浑身湿透,像刚从河里捞出来。
他穿着一身质地精良但此刻已破烂不堪、沾满泥泞的深蓝色劲装,外面罩着的蓑衣被撕裂了好几道大口子。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背上斜挎着的一柄样式奇古的长刀,刀鞘漆黑,即使在昏暗的光线下也透着一股沉沉的煞气。
雨水顺着他凌乱打绺的黑发往下淌,划过他棱角分明、此刻因痛苦而微微扭曲的脸颊。
他挣扎着想撑起身子,动作间带着一种野兽受伤般的警惕和凶狠,眼神锐利如鹰隼,迅速扫过周围每一张惊愕的脸庞,带着浓重的审视和毫不掩饰的戒备。
他的右手,紧紧按在左肩,指缝间正有刺目的鲜红在深色的衣料上迅速洇开、扩散,又被雨水无情地冲淡,在湿漉漉的地板上蜿蜒出淡红色的水痕。
短暂的安静只持续了一瞬。
“额滴神啊——!!!”佟湘玉的尖叫声率先划破凝滞的空气,她指着屋顶的破洞和地上的人,手指抖得像风中的树叶,“额的屋顶!额的房梁!额的……亲娘哎,这、这、这算工伤还是天灾啊?影响仕途……额是说,影响客栈营业啊!”
“何方妖孽!吃小爷我一枪!”白敬琪反应最快,少年人的热血和耍帅的冲动压过了恐惧,他刷地抬起左轮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地上的人影,手指就要扣动扳机。
“葵花点穴手!”白展堂的声音如同鬼魅,后发先至!
他身形化作一道模糊的白影,几乎是贴着地面滑行过去,目标直指那陌生刀客的周身大穴。
指风凌厉,带着破空之声。
“放着我来!”祝无双也娇叱一声,抄起手边一个厚实的木托盘,就要冲上去。
“慢着!”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带着不容分说的冷静。
一道来自阿楚。
她虽也惊得脸色微白,但直播的本能让她下意识地将镜头牢牢对准了这突发状况的核心,同时另一只手紧紧抓住了身边晏辰的胳膊寻求支撑。
另一道则来自晏辰。
他反手握住阿楚的手,示意她安心,目光却锐利地锁定了刀客背上那把奇特的古刀,声音沉稳:“老白,敬琪,冷静!先看看情况!”
他另一只手已经悄无声息地按在了腰间一个类似车钥匙的小型装置上,那是某个防御力场发生器的启动钮。
白展堂的指尖在距离刀客身体不足一寸的地方硬生生顿住。
白敬琪也迟疑了一下,没扣下扳机,但枪口依旧死死指着对方。
地上的刀客又咳出一口带血的唾沫,挣扎着半坐起来。
他无视近在咫尺的威胁和周围虎视眈眈的目光,眼神越过众人,直接落在柜台后面惊魂未定的佟湘玉身上。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是粗糙的木板摩擦,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和一种不容动摇的坚定,清晰地穿透了风雨声:“掌柜的……叨扰了。借贵地避避风雨,顺便……”他喘了口气,左手依旧捂着流血的肩膀,右手却猛地指向客栈门外那无边无际的狂暴黑暗,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恨意,“寻回被‘海阎罗’那帮杂碎盗走的家传之物——‘避水珠’!”
说到“海阎罗”三个字时,他眼中迸射出刻骨的杀意,仿佛要将这个名字的主人撕碎。
“避水珠?”众人面面相觑,这名字听起来玄乎又珍贵。
李大嘴挠着头:“啥宝贝?能避水?那这台风天不是正合适?”
“海阎罗?”邢捕头刚想往前凑凑看看能不能捞点功劳(或者油水),听到这名号,脸色一变,脚步立刻缩了回去,嘴里嘀咕,“亲娘哎,那可是海上杀人不眨眼的魔头,这浑水蹚不得,蹚不得,影响仕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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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小六倒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手按在腰刀上,挺起胸膛,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气势:“怕、怕什么!替、替我照顾好我七舅姥爷他三外甥女!光、光天化日……哦不,深更半夜,行凶夺宝,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抓、抓起来!”
刀客赵孤鸿冷笑一声,根本不屑理会燕小六的色厉内荏。
他艰难地调整了一下坐姿,试图减轻肩伤带来的剧痛。
这个动作让他背上那把古刀微微晃动,刀鞘上沾染的深色污迹在摇曳的灯光下显得更加诡异。
雨水顺着他的下颌线滴落,混着肩头伤口渗出的血水,在地板上积起一小滩暗红。
“铁蛋!”晏辰沉声下令,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赵孤鸿,尤其是他肩上的伤和那把刀,“扫描分析!目标:他身上所有可疑痕迹,特别是那把刀!重点:血迹成分、附着物!”
“是!老板!”铁蛋嗡地一声,双眼瞬间亮起两道幽蓝色的扫描光束,如同探照灯般精准地笼罩在赵孤鸿身上,尤其是他捂着肩膀的手和那把古拙的长刀。
细微的嗡鸣声从他体内传出,那是高速运转的处理器在进行着精密分析。
赵孤鸿被这突如其来的蓝光照射惊了一下,身体瞬间绷紧,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猎豹。
他锐利的目光扫过铁蛋那明显非人的金属身躯,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不定,但更多的是一种野兽般的警惕。
他并未妄动,只是握刀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更加紧绷。
“哎呀呀,这位壮士,”佟湘玉终于从屋顶破洞的悲痛中稍微回神,看着地上的血水和狼狈的刀客,她天性里的那点善良和生意人的精明开始打架,“你看你这伤的……额滴神,流这么多血!无双,快去拿金疮药和干净布来!大嘴,再熬碗浓浓的姜汤,多放红糖!”她指挥着,又看向赵孤鸿,换上了职业性的、带着点小心翼翼的关切笑容,“壮士啊,寻宝是好事,可你看这……额这屋顶……”她指了指头顶那个还在呼呼灌风灌雨的大窟窿,一脸肉痛。
“掌柜的放心,”赵孤鸿喘息稍定,声音依旧沙哑,但语气缓和了一些,带着一丝江湖人的直率,“今日毁损,赵某一力承担。待寻回‘避水珠’,必有重谢。”
他顿了顿,眼神扫过全副武装的白展堂父子、好奇的众人,最后又回到晏辰和阿楚身上,尤其是那个还在直播的手机,补充道,“赵某乃‘断浪刀’赵孤鸿,此来只为追回祖传之物,无意与诸位为敌。避水珠于我,关乎一门血仇,势在必得。”
“断浪刀?赵孤鸿?”白展堂眉头紧锁,似乎在记忆中搜索这个名号,“听起来有点耳熟……莫非是十年前在东海……”他话没说完,被铁蛋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
铁蛋的扫描光束骤然聚焦在赵孤鸿那把古刀的刀镡(护手)与刀鞘结合处残留的一片深褐色污渍上,蓝色的光点在那片污渍上快速游走分析。
他那带着浓郁东北腔的电子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愕:“老板!老板娘!扫描分析完毕!目标刀体表面及缝隙残留血迹样本,主要成分为……大型海洋哺乳动物蛋白质及脂质复合物,匹配度99.9%!初步判定为——鲸类生物血液!”
“鲸鱼血?!”
“啥玩意儿?”
“鲸鱼?!”
“我的天!”
客栈里瞬间炸开了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