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似乎觉得郭芙蓉的掌风很有趣,竟调转身,空洞的眼眶“盯”着她,尾巴(同样由墨汁构成)还悠闲地甩了甩,溅出几滴墨,落在郭芙蓉的布鞋上。
“阿辰!”阿楚惊呼一声,下意识地往晏辰身边靠。
她发梢的银铃被风吹得乱响,手指紧紧攥着晏辰的衣袖——那衣袖上绣着朵银线莲花,是她上次给晏辰缝的。
晏辰反应极快,一手揽住阿楚的腰将她护在身后,另一只手已从战术腰带上摘下一个纽扣大小的银色圆片。
圆片在掌心转了个圈,反射出冷光:“铁蛋!傻妞!屏障模式!”
“收到!”铁蛋和傻妞异口同声。
两人身形一闪,已挡在众人与墨虎之间。
铁蛋双臂交叉于胸前,手腕处弹出两个小巧的装置,淡蓝色的能量流从装置里涌出来,瞬间激发出一道半透明的淡蓝色光幕——如同一个巨大的碗倒扣下来,将佟湘玉、白展堂(满脸墨)、郭芙蓉等人护在后面。
光幕边缘还在微微波动,像阳光下的湖面。
傻妞则足尖一点,轻盈地跃上房梁。
她裙摆在空中划出道弧线,居高临下,双手掌心向下,无形的力场在她掌心凝聚,空气都跟着微微震颤:“铁蛋,我测了这墨虎的能量波动,是纯精神力凝聚的,物理攻击效果不大。”
那银色圆片在空中爆开。
化作无数细小的光点,像撒了把星星。
光点迅速延展、连接,形成一层薄如蝉翼却坚韧无比的全息能量屏障,堪堪挡在墨虎扑向郭芙蓉的路径上——屏障上还映出客栈的影子,像面巨大的镜子。
砰!
墨虎一头撞在淡蓝色的光幕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光幕剧烈地荡漾起来,如同被投入巨石的湖面,墨虎的身形也因撞击而溃散了一瞬,墨汁四溅,但很快又重新凝聚——它似乎被激怒了,前爪在地面刨出两道浅痕,疯狂地用爪牙撕扯、撞击着屏障。
每一次碰撞都让光幕泛起剧烈的涟漪,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像要裂开似的。
“亲娘啊!这玩意儿结实不?”邢捕头躲在屏障后面,心惊胆战地看着外面张牙舞爪的墨虎。
小主,
他手还在抖,刚才掉的糖糕还在脚边,沾了层灰,却忘了捡。
“放心,邢捕头,”晏辰盯着光幕的能量读数——那读数在手环上跳动,暂时还在安全范围,“高强度约束场,理论上能扛住主战坦克的穿甲弹。”
他看着墨虎一次次撞击后自身溃散又重聚,眉头微皱:“不过……这东西没有实体,物理攻击好像效果不大。得想办法打散它的精神凝聚源。”
直播光幕上早已炸开了锅,弹幕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
【卧槽!真·画虎不成反类犬…不对,是真画了个虎出来!还会啃算盘!】
【物理免疫?魔法伤害?张大师这是开了艺术挂吧!】
【佟掌柜的算盘……节哀顺变(蜡烛x100)】
【白大哥变包公了!展堂兄,需要湿巾吗?我给你刷火箭换湿巾!(虚拟火箭x1)】
【郭女侠的排山倒海打上去跟挠痒痒似的!这墨虎防御力MAX!】
【铁蛋哥帅炸!这屏障科技感拉满!比我家的防盗门结实!】
【傻妞姐姐在房梁上好优雅!像仙女!就是墨虎不识货,不然得给傻妞鞠躬!】
【青柠!快!用你的iPad查查!这墨兽怕什么?《洗冤录》有没有记载?《天工开物》也行啊!】
【对对对!青柠小侦探快上线!你爹的《白泽精怪图》说不定有写!】
【吕秀才!子曾经曰过啥?快想想办法啊!比如“墨守成规”?(狗头)】
【敬琪弟弟的枪!装好子弹没?给它来一枪!看看是子弹硬还是墨硬!】
吕青柠被弹幕提醒,立刻从角落里蹦起来。
她怀里的iPad还在播放《名侦探柯南》,此刻被她“啪”地按在桌上,屏幕亮得像块小太阳。
小手在屏幕上飞快划动,指甲上还贴着草莓贴纸:“墨兽……墨兽……关键词:水墨成精、画中妖物、破法……”
她手指翻飞,屏幕上的古籍一页页翻过——《白泽精怪图》《太平广记》《酉阳杂俎》,最后停在一页泛黄的扫描件上。
“查到了!”吕青柠突然大喊一声,举起iPad,屏幕差点戳到自己的鼻子。
“《酉阳杂俎》补遗篇有载:‘画工通神,墨灵为祸,惧纯阳真火,畏至清之水,然其性本虚,唯心念可破!’”
她念得又快又急,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小松鼠,“纯阳真火就是太阳最烈的时候的火,至清之水是山泉水!不过后面说‘心念可破’,是不是说要让它自己不想活了?”
“纯阳真火?至清之水?”郭芙蓉一愣,她平时生火用的是灶膛火,打水用的是西凉河的水,“这上哪找去?总不能把客栈烧了吧?”
“心念可破?”吕秀才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精光一闪——刚才被墨汁溅到的镜片有点花,他用袖口擦了擦,“我明白了!此物乃张先生心念所化,执念所聚!”
“欲破墨兽,需先破其心魔执念!”
“破执念?怎么破?”佟湘玉正蹲在地上捡算盘珠子,有颗滚到墨虎脚边,她伸着手不敢够,“跟他讲道理?你看他现在那样,眼睛都红了,听得进去吗?”
张僧繇此刻正站在墨虎身后,双目赤红,握着毛笔的手都在抖。
他还在往墨虎身上添墨,笔尖的墨汁滴落在地,汇成一小滩墨池,墨虎的身形似乎又凝实了些。
“惊涛骇浪!”一声清脆的童音响起。
是吕青橙!
她刚在后院练完掌,小手还红着,此刻不知何时溜到了屏障边缘。
趁着墨虎又一次撞击屏障后身形微滞的瞬间,她小小的手掌蕴藏着澎湃的力道,猛地拍出!
一股凝练如实质的淡蓝色气浪汹涌而出——这掌她平时用来打枣,能把枝头的冬枣打下来,此刻却没攻向墨虎本体,而是狠狠撞向它身下那片翻腾的、作为它力量源泉的墨池!
轰!
气浪炸开,墨池被轰得四散飞溅。
墨滴溅在屏障上,发出“滋滋”响,像水滴落在烧红的铁板上。
墨虎的身形一阵剧烈晃动,变得稀薄了几分,身上的墨纹都淡了,发出无声的咆哮——虽然没声音,可那空洞的眼眶里似乎透出了怒意,连獠牙都颤了颤。
“干得漂亮青橙!”白敬琪终于装好了子弹。
他小手稳稳地举起左轮手枪,枪口对准墨虎那空洞的眼眶漩涡——这枪他平时用来打靶,能打中三十步外的铜钱眼,此刻更是稳得像钉在地上。
“吃我一枪!”他屏息凝神,小胸脯微微起伏,果断扣动扳机!
砰!砰!砰!
清脆的枪声在客栈内炸响,震得房梁上的灰尘簌簌往下掉,有片灰落在傻妞的发梢上,她抬手轻轻掸掉了。
三颗子弹呈品字形,精准地射入墨虎眼眶的漩涡中心!
噗!噗!噗!
如同扎破了三个灌满墨的水袋,墨虎的头颅猛地爆开。
大片的墨汁如同黑色的暴雨般泼洒开来,溅在淡蓝色的屏障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屏障上瞬间晕开三个黑印,像幅写意画。
小主,
墨虎庞大的身躯剧烈地抽搐、扭动,四肢渐渐散开,像融化的墨块,最终哗啦一声,彻底溃散,重新化作一滩毫无生气的墨渍,流淌在地板上,还在慢慢往砖缝里渗。
“哗擦!搞定!”白敬琪得意地吹了吹枪口并不存在的硝烟。
他还学着电视剧里的神枪手,把枪在指尖转了个圈,结果没拿稳,枪“啪”地掉在地上,磕掉了块漆。
他赶紧捡起来,吹了吹枪管:“没事没事,还能用!”
众人刚松了一口气,心却立刻又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张僧繇对墨虎的溃散毫不在意,甚至看都没看一眼。
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半空——那里,墨云正在翻腾,比刚才画虎时浓了十倍,像块浸了水的黑布。
一条巨大无比的墨色龙躯正在迅速成形:蜿蜒的躯干覆盖着细密的墨鳞,每片鳞都像用细笔勾勒过;四爪锋利,爪尖闪着寒光;脖颈修长,龙角从头顶探出来,峥嵘可怖。
虽无眼,却已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威压——连空气都跟着沉了沉,邢捕头的糖糕在地上滚了滚,竟没再动。
此刻,张僧繇正屏息凝神,手臂稳定得如同磐石。
他从褡裢里又抽出一支笔——这支笔比刚才的小些,笔杆是红檀木的,笔尖蘸满了鲜红朱砂,红得像血,在墨云映衬下格外刺目。
他正缓缓地、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仪式感,点向墨龙空洞的左眼位置!
“不好!”晏辰低喝一声,“他要给龙点睛!”
“一旦点睛,这条墨龙,恐怕就不再是刚才那只墨虎可比的了!”他手腕一翻,腰间的声波干扰器已经亮起幽蓝的光。
“拦住他!”
“傻妞!空中拦截!非致命!”铁蛋同时下令。
他金属臂上的能量读数疯狂跳动,淡蓝色的屏障又厚了一层,像裹了层冰。
傻妞的身影从房梁上无声滑落。
如同柳絮飘飞,裙摆在空中划出道优美的弧线,速度快得只在空中留下一道残影。
她纤细的手指并拢,指尖萦绕着细微的、高频振动的能量波——这是她用来切割金属的能量,此刻精准地切向张僧繇握着朱砂笔的手腕!
这一下若是切中,足以让他手腕酸麻,笔都握不住。
然而,就在傻妞的指尖即将触及张僧繇手腕皮肤的刹那——
“子曾经曰过——”吕秀才的声音猛地拔高。
他平时说话温吞,此刻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穿透力,响彻整个客栈,连房梁上的灰尘都震落了些。
“颜料未干,禁止触摸!”
这声断喝,如同洪钟大吕撞在石壁上,又带着点莫名的滑稽——像私塾先生在训斥偷摸砚台的学生。
张僧繇的动作,竟真的因为这突如其来、完全不合时宜的“提醒”而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凝滞!
他点向龙睛的笔尖,在空中顿住了那么一瞬——就像被风吹动的芦苇,停在半空,朱砂在墨云上晕开个小红点。
就是这一瞬!
晏辰眼中精光爆射,他手腕一翻,那个巴掌大小、形似遥控器的装置已经对准张僧繇。
装置上的指示灯“咔嗒”变绿:“嗡——!”
一道无形的、高频定向声波脉冲,如同无形的重锤,精准地轰击在张僧繇的头部!
这不是物理攻击,而是直接作用于神经系统的干扰波——平时用来驱散野兽,此刻却像根针,扎进了张僧繇紧绷的神经。
张僧繇浑身剧震,如遭雷击!
他闷哼一声,握着朱砂笔的手指猛地松开,笔再也拿捏不住,脱手飞出!
那饱蘸朱砂的笔尖,险之又险地擦着墨龙的眼眶飞过,只在龙眼下方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刺目的红色拖痕,如同一条血泪。
笔杆在空中转了几个圈,最终“啪嗒”一声掉在远处的地板上,笔尖的朱砂溅在青砖上,像朵绽开的红梅。
墨龙已经成型的巨大身躯猛地一僵。
空洞的眼眶依旧空洞。
它庞大的身躯在空中不安地扭动着,龙尾扫过房梁,带落几片瓦,发出“哗啦”响,却终究未能“活”过来——墨鳞开始一片片剥落,像被风吹散的墨粉。
张僧繇踉跄几步,撞在八仙桌上。
桌子被撞得晃了晃,上面的青瓷杯“哐当”掉在地上,没碎,滚到吕青柠脚边。
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嘴唇毫无血色,双手抱住头,痛苦地弯下腰,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指缝里渗出些冷汗。
那癫狂的眼神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茫然、痛苦,以及……一丝被强行打断后的虚脱,像根被绷断的弦。
“我……我的龙……”他失魂落魄地看着空中那条徒具其形、却无其神的墨龙。
墨龙的身躯正在一点点变淡,龙鳞剥落得更快了,像被雨水冲刷的水墨画。
他又看看地上那滩象征失败的朱砂痕迹,身体微微颤抖起来,牙齿咬得嘴唇都白了:“点睛……点睛……为什么……为什么就是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