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种微妙时刻,去他那里坐坐,探探口风,听听他的“高见”,总没坏处。
说不定,还能借他的口,向外面传递一些“马副市长稳坐钓鱼台”的信号。
想到刘卫东那永远笑呵呵、永远和稀泥的老好人模样,马天祥嘴角甚至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敲门,进入。
刘卫东的办公室依旧弥漫着那股淡淡的檀香,宁静,雅致,与外面喧嚣的世界格格不入。
“哎呀,天祥市长,快请坐快请坐!”
刘卫东热情地起身相迎,亲自给马天祥沏茶,笑容温和。
“刚得了一点好茶,正愁没人分享呢。”
“老书记您总是这么客气。”
马天祥笑着接过茶杯,姿态放得很低,心里那点轻蔑藏得严严实实。
两人寒暄了几句天气、身体,话题很自然地引到了当前的工作上。
“最近市委这边动静不小啊。”
马天祥轻轻吹着茶沫,貌似随意地说道:
“邹书记和郑秘书长魄力很大,四海集团这么大的企业,说查就查,说办就办,真是让人没想到。”
刘卫东呵呵一笑,慢悠悠地品着茶:
“是啊,邹书记这次是动了真怒了。北河村那件事,影响太坏,不严肃处理,难以向群众交代啊。郑秘书长年轻有为,雷厉风行,也是好事,说明我们明州的干部有担当,有作为嘛。”
一番话,滴水不漏,既肯定了邹侠和郑仪,又站在了“群众立场”和“担当作为”的道德高地上。
马天祥心中暗骂一声“老滑头”,脸上却依旧带着笑:
“老书记说的是。不过……我担心的是,动作太大,会不会影响明州的营商环境?毕竟四海集团牵扯面很广,很多在建项目都停了,银行贷款也收紧了不少,下面一些区县叫苦不迭啊。”
他开始尝试引导话题,想看看刘卫东对“过度调查”的看法。
刘卫东放下茶杯,脸上露出深以为然的表情:
“天祥市长考虑得周到啊。发展是硬道理,稳定压倒一切。办案子要依法依规,但也不能搞扩大化,不能影响经济发展这个大局。”
他话锋一转,又变得推心置腹:
“不过我相信邹书记和郑秘书长会有通盘考虑的。你看,政府那边不是张林市长在抓总协调吗?就是要确保办案和发展两不误嘛。天祥市长你是常务,担子重,要多帮张市长分担分担,把经济工作稳住,这就是对市委最大的支持了。”
又是一番漂亮的太极拳,把问题轻轻推回给政府系统,暗示马天祥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就行,别瞎操心市委办案。
马天祥心里有些不耐烦了。
这老狐狸,嘴巴紧得像蚌壳,一点实质性的东西都撬不出来。
他今天来,可不是为了听这些正确的废话。
他需要的是刘卫东一个明确的态度,哪怕只是暗示性的支持。
或者,至少听听他对目前局势更深层次的判断。
“老书记,”马天祥身体微微前倾,压低了些声音,“我听说……四海那边有些人,为了脱罪,开始乱咬乱攀了?甚至……提到了些陈年旧事,牵扯到一些……根本就不相干的领导?”
他紧紧盯着刘卫东的眼睛,试图捕捉一丝一毫的变化。
刘卫东脸上的笑容没有任何细微的变化,甚至还带着点惊讶:
“哦?有这种事?我没听说啊。”
他摇摇头,语气带着几分谴责:
“这种风气要不得!办案要讲证据嘛,怎么能信口开河,诬陷好人呢?我相信纪委和政法委的同志会严格把关的,不会冤枉一个好同志。”
完美避开!
不仅否认知情,还再次强调了“证据”和“不冤枉好人”,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马天祥的心沉了下去。
这老东西,是真不打算沾一点腥啊。
他难道就一点都不担心火会烧过来?
还是说……他早就找好了退路,或者……根本就是和邹侠、郑仪他们一伙的?
各种猜忌在马天祥心中翻腾。
他又旁敲侧击了几句,甚至巧妙地暗示了自己在省里的“根基”,希望刘卫东能有所顾忌,或者至少表现出一点“同道中人”的亲近。
但刘卫东始终是那副温和超然、滴水不漏的样子,一会儿感慨基层工作难做,一会儿强调相信组织相信市委,一会儿又关心起马天祥的身体,让他注意休息,别太劳累。
拳拳都打在棉花上。
马天祥彻底失去了耐心。
他勉强又坐了几分钟,便起身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