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一套会发出声音的编钟,将一间摆放展览品的屋子,扔进了音乐的海洋。

更多人为这美妙独特的旋律,赶到了战国编钟展览厅。

他们一进来,就能见到一位黑发的演奏者,手持钟槌,流畅又熟练的敲击着面前的编钟。

仿佛这是他的工作,仿佛他已经像这样敲击这套编钟成千上百次,成千上万年。

他知道每一次敲击会发出什么声音。

他知道正面和侧面的青铜,有着不同的音调。

他知道在哪一件青铜钟回声的尾巴里敲响另一件青铜钟。

他更知道哪两件钟能够接住下一刻将要掀起的狂风浪潮。

那一刻,响着美妙声音的编钟,不再是青铜制作的物品。

而是一套完美无缺的乐器,它能够演奏这世界上最为古老、最为浪漫的乐曲。

钟应将连续不断的敲击,作为了乐曲的尾声。

如波浪回荡的钟声,把所有人从千年前的记忆里唤醒,让他们露出欣然喜悦的笑容,让他们抬起了垂落在身旁的手臂。

博物馆的掌声热切,仿佛这是什么即兴演奏现场。

之前嫌弃钟应敲得像修理工的参观者,此时眼睛锃亮,佩服起自己最初的决定。

“我就知道你会演奏它!”

“再来一首,刚才你敲的那段——”

他甚至激动的抬起手,学着钟应敲奏的姿势,“就是那段,再来一次!”

钟应笑着看向师父。

樊成云微微颔首,表示赞许,也和其他参观者一样,希望钟应可以再敲一首曲子。

“试试汉乐府的谱。”他建议道,“正好这套钟和希声差不多大。”

樊林琴馆的复制品,仅仅是一套小型编钟。

能够见到如此巨大,又符合战国编钟形制的复制品,实属难得。

钟应看着这套他已经完全熟稔于心的编钟,想起了冯元庆重谱的那首汉乐府曲谱。

那是冯先生为希声特地挑选的曲子。

更是遗音雅社首演当日,希声向清泠湖人民发出的号召,向英勇无畏抗争者发出的声援。

只不过,它恢弘且哀伤,比他刚才即兴奏响的乐器更为深邃,并不符合热衷漂亮乐曲听众的喜好。

然而,钟应手持钟槌,已经做出了决定。

他的第一段旋律,从急切敲击甬钟开始,发出的却是沉闷的声音。

沉闷的声响夹着青铜器的回声,重新开始了一段严肃的演奏。

每一件钮钟的震动,都在唤醒另一件甬钟的呼吸,片刻,又有两件甬钟同时奏响高低不同的旋律。

它们不再歌颂风雨日月,它们在招来灾难苦痛。

高亢的音调,藏在低沉的旋律里,仿佛是一个孤立无援的游子,面临着狂风骤雨,大声呼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