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湖野椒记:寒粥暖渔心 (上卷)

吴湖野椒记:寒粥暖渔心

楔子

清乾隆二十三年冬,太湖的寒风比往年更烈些。铅灰色的云压在湖面,碎冰随着浪头撞向渔棚的木柱,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像要把这简陋的棚屋拆了去。苏州东山的渔民们,裹着打了补丁的棉袄,依旧得撑着渔船去湖里下网——冬日的银鱼最肥,若是歇了工,来年开春全家都要断粮。

老渔民阿福蹲在渔棚角落,正用粗布裹着膝盖,额头上渗着冷汗。他这风湿痛犯了三年,每到寒冬就像有无数根针在骨头缝里扎,连握橹的手都抖。“阿福伯,您还撑得住不?”隔壁棚的阿桂端着一碗热粥过来,粥面上飘着几片枯黄的菜叶,“今年这寒邪邪性,我家那口子昨夜冻得直喊肚子疼,连喝三碗热粥都没缓过来。”

阿福接过粥,刚喝一口,寒风就从棚缝里钻进来,呛得他咳嗽起来。他望着湖岸那片荒芜的滩涂,忽然想起去年深秋,他为了追一条跑掉的鲤鱼,曾在滩涂深处见过一丛灌木——枝桠细瘦,叶子早落光了,却缀着满枝通红的小果子,像撒了把碎玛瑙。当时他还摘了一颗放嘴里,辛辣劲儿直窜鼻腔,呛得他直打喷嚏,后来忙着捕鱼,就忘了这茬。

“那果子要是能驱寒就好了。”阿福喃喃自语,把最后一口粥喝完,胃里却依旧暖不透。他扶着木柱站起来,膝盖还是疼得厉害,可渔网还在湖里等着收。他咬咬牙,扛起橹,心里却存了个念头:等这次收网回来,一定要去滩涂找找那丛红果子——说不定,这野物真能解这刺骨的寒。

上卷·湖滩觅椒

第一回 寒滩寻果初试味 辣粥初驱老寒腿

收网回来时,天已经擦黑了。阿福忍着膝盖的痛,绕路去了滩涂深处。寒风卷着枯草打在脸上,他借着最后一点天光,终于在一丛芦苇旁找到了那丛灌木——红果子还在,比去年更红了些,在暮色里像燃着的小火苗。他摘了一把揣进怀里,果子攥在手里,竟带着点温乎气。

回到渔棚,阿福把果子倒进陶碗,用清水洗了洗。果子不大,比黄豆略小,表皮光滑,咬开一口,辛辣味比去年更烈,却不呛人,反倒有股子暖意从舌尖滑进喉咙,顺着食道往下走,连带着胃里都暖了些。“这味像极了胡椒,就是野地里长的,不如叫‘野胡椒’?”阿福心里有了主意。

他舀了半瓢米倒进陶罐,添上水,架在柴火上煮。等粥煮得快烂时,他把野胡椒捏碎,连果肉带籽一起撒进粥里,又加了几片生姜。不多时,粥香混着辛辣味飘满了渔棚,比往常的热粥多了股子冲劲。阿福盛了一碗,慢慢喝着,辛辣的暖意从胃里散开,顺着血脉流到膝盖,原本针扎似的疼痛竟轻了些,他试着弯了弯腿,比刚才灵活多了。

第二天天没亮,阿福又煮了野胡椒粥,还多煮了一碗,给隔壁的阿桂送去。阿桂的媳妇正捂着肚子哼唧,脸色苍白,手摸着小腹冰凉——这是寒湿困脾,吴地渔民冬日常见的毛病,寒气积在脾胃里,吃再多热食也暖不透。阿桂媳妇喝了半碗粥,没过多久,就说肚子不那么胀了,手也渐渐有了温度。“阿福伯,这粥里加了啥?比平常的管用多了!”阿桂又惊又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