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会师雒城

刘榭枯坐在冰冷的王座上,锦袍宽大,更衬出身形的单薄。殿内烛火昏暗,映着他毫无血色的脸。殿外廊下,陈先童亲兵的黑影在石柱间无声移动,如同鬼魅。每一次殿门开合,刘榭瘦削的肩膀都难以察觉地微微颤抖。他望着空旷的大殿,眼神空洞,仿佛灵魂早已被抽离。

此刻,刘蜀大地上,唯有雒城这一处孤悬的叛乱,尚待剿灭。

宁安郡的硝烟尚未散尽,武阳的靖乱军却已收拢了爪牙。武阳本人驻马于新得的宁安郡城头,目光掠过城外连绵的营寨。兵士们并未因大胜而喧嚣,反而井然有序地修缮着破损的营栅。炊烟在营地上空袅袅升起,铁匠铺里叮当作响,是在打磨卷刃的刀锋。斥候的马蹄声频繁出入,带回雒城方向的消息。他在等待,如同磐石等待潮汐。

与此同时,数百里之外,谢飞坐镇于东雷郡治所。他并未急于点兵西进。文书在案头堆积如山,他提笔蘸墨,批阅着各郡呈上的田亩清册与府库清单。十五万大军分驻三郡要隘,操练的号子声震天动地,粮秣车马沿着整饬一新的官道日夜输送。他在梳理根基,如同巨木深扎其根。

时间在战后的平静中流过。秋风扫过原野,卷起焦土的气息。整整二十天,两路大军如同蛰伏的巨兽,默默舔舐伤口,积蓄着足以摧垮最后顽石的力量。

武阳的营盘日益雄壮。靖乱军的大纛之下,兵员已膨胀至十八万之众。降卒被有序打散,编入行伍。新锻的刀枪在阳光下闪着冷冽的光。谢飞那边,东雷郡的粮仓支撑着十五万大军的肚腹,兵甲鲜明,士气如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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雒城的城墙在秋日下泛着灰白的光。陈先童将所有残兵败将连同强征的壮丁,勉强凑足八万人,塞满了雒城的每一条街巷和瓮城。粮秣被严苛地配给,兵士们捧着稀薄的粥碗,眼神浑浊。城头巡逻的士兵倚着冰冷的雉堞,目光呆滞地投向远方靖乱军和谢家军可能袭来的地平线。压抑的死寂笼罩全城。

“大将军,”陈忠的声音沙哑,打破了帅府死水般的沉闷,“粮……只够月余了。”他手中那份简牍仿佛有千斤重。

陈先童猛地转过身,脸上肌肉抽搐:“月余?雒城乃王都!仓廪之实,岂止于此!”他的咆哮在空阔的厅堂里激起回音。

陈忠的头垂得更低:“连年征伐,府库早空。强征之粮,杯水车薪……”后面的话,消失在陈先童噬人般的目光里。

陈先童一拳狠狠砸在案几上,笔墨震落:“搜!给我挨家挨户地搜!一粒米也不许放过!”命令像冰锥刺入空气。陈忠浑身一颤,默默退下。不多时,雒城各处便响起了粗暴的砸门声、哭喊声和士兵凶狠的呵斥。绝望的气息,如同瘟疫,在城池的每一个角落疯狂滋长。

夜色如墨,吞噬了雒城。城西一处偏僻的营房,几个黑影无声地聚拢。摇曳的油灯映着几张年轻而紧绷的脸,是几个下层军官。

“再跟着姓陈的,只有死路一条。”一个低哑的声音打破沉寂,带着豁出去的决绝。

“城外就是生路,”另一个声音接口,更轻,却更清晰,“武阳将军有令,弃暗投明者,不究前罪。”

黑暗中,几双眼睛亮得惊人。沉默,只余下粗重的呼吸声。片刻后,一只沾着泥污的手猛地拍在破旧的木桌上:“干了!就在明晚换防时!”

次日黄昏,残阳如血,浸染着雒城西角楼。约定的时辰到了。几个军官按捺住狂跳的心,走向各自把守的岗位。巡哨的士兵走过,彼此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城头值守的队长,手心里全是冷汗,他死死盯着瓮城通往内城的闸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