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白诺城点点头,突然似乎想到什么又问:“对了,剑圣仙逝之后,那太白山如何?我林师兄呢,他近况如何?”
“果然!”当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顾惜颜暗自叹了口气,想着平时白诺城的脾性,若是今日为了权宜之计隐瞒他,等他日后发现恐怕危害更甚,在犹豫片刻后只能如实相告:“林笑非被小人柳明旗诬陷,如今已经成了通缉要犯。”
“太白山呢?林宗主和莫剑神不能保他吗?”果然,白诺城一听林笑非近况,顿时又气又急。
“怕是不能。”顾惜颜摇头道:“不知为何,太白山已经与仁宗彻底失和,不仅林笑非被通缉。莫承允在神盟之战中也憾失一臂,如今整个太白山被仁宗下令封山自省,山下驻扎着杀神军时刻戒备。”
白诺城颓然坐下,良久又问:“太白即失利,那么谁是如今八派之主,是昆仑古宗主?”
说道这里,连顾惜颜也叹了口气,摇头道:“不,昆仑也没有如愿。如今的神盟盟主是……”说到此处,她顿时止住,她忽然想起来,当时白诺城从地窟之中冲出的时候,嘴里咬牙启齿的喊出了两个名字,一个是仁宗皇帝,另一个就是叶郎雪。
“是谁?”白诺城见她神色异常,更进一步追问。
顾惜颜深吸一口气道:“是叶郎雪。”
“叶——郎——雪”白诺城一字字咬牙切齿,“这个卑鄙小人!又是他。”想着想着,突然明白了什么,冷笑一声道:“原来他出卖我,是为了这个盟主之位。”
“他出卖你?”顾惜颜面色一变,“到底怎么回事?”
接着,白诺城便将当时宗灵殿仁宗亲口说出的话原原本本说了一遍,任顾惜颜再镇定也面色巨变,嘴里好似自言自语地说:“怎么会是他?竟然是他向仁宗告密,可……可怎么会是他?如果是他,司神雨怎么会告诉我救你之法。他们这到底是为了什么?一个盟主之位?”
“你说什么?你能救我,这其中还有司神雨的参与?”白诺城紧皱眉头,追问道。
“对。”顾惜颜便将神盟之战前一晚司神雨见她之事一一道来。
白诺城思忖良久,才说:“他们怕你是个变数,所以在决战之前将你引开,十剑士便是聂云煞也忌惮几分,又岂是常人能敌,你若对上,恐怕九死一生。如此他们即失一个劲敌,又借十剑士之手除掉你,此乃一箭双雕,借刀杀人之计。只是他们没想到,你竟然真能救出我,合该这便是天理报应,教我逃出升天,找他报仇,若非是他,弓布不会惨死,我也不会被囚禁皇陵地窟受尽折磨。叶郎雪,你这狗贼,真是该死!”
……
中州的雨已经停了,可是青州的雨还在下,暴雨倾盆,教人几乎睁不开眼睛。两匹黝黑壮硕的骏马驰骋在沃野平原之上,这已经接近青州与中州的交接之处,也是山脉与平原的交接之处。
“霹”一道道闪电伴着焦雷劈下,几乎将天空照得如同白昼。
“驾!”叶郎雪猛甩鞭子,胯下马儿吃痛,更加卖力的狂奔。很多人愤懑难过的时候,都有自己的排解方式,有的花银子在烟花之地纵情恣意,有人彻夜狂饮买醉,有人找人打架斗凶,而叶郎雪却是从军中养成的习惯,喜欢纵马狂奔,漫无目的的狂奔。
因为速度太快,倾盆暴雨之中,他满脸湿透,水珠向耳朵和后脑流去,或许有雨水,有汗水,也有泪水。直到一声惨烈的马嘶,胯下的马儿陡然向前栽倒,叶郎雪被抛飞出去,只听霹雳巨响,一道惊天动地的焦雷闪电落下,叶郎雪足尖点地,纵身跃起,直扑闪电而去。
“掌门!”身后那骏马上一个姑娘放声疾呼,正是弯弯。
“嗷呜”正当此时,又听一道龙吟似的怒吼在平原上响起,那闪电登时被一道银白剑击碎,只见一白衣飘飘的女子凌空落下,人在半空已倏然抽剑入鞘,正是司神雨。她玉手如电一般探出,一把拉住叶郎雪,两人如雨中双鸳并肩落下,司神雨头也不回地向傅青画吩咐道:“青画,此间事了,山门不可一日无主,你回渡明渊去罢。这里有我,你自可放心。”
傅青画抹去满脸的汗水雨水和泪水,咬着牙几乎要哭出来,最后勉强道:“是,司姑娘。”刚刚转过头后去,又回头道:“司姑娘,劳烦您照顾好掌门。”说罢,再不迟疑,一夹马肚便纵马远去。
司神雨慢慢放开紧握的手,宽慰道:“你明明知道,要死很多人,为什么还要这么折磨自己。”
“人非木石,竟与昏君佞臣为伍。背信弃义,裁杀良杰,此乃狗彘鹰犬之徒。”叶郎雪双拳握得咯咯作响,他咬牙字字迸出,痛苦之处真如泣血泪也似。
司神雨微微侧首,看着焦雷过后的暴雨之原,飓风将草压的顺风贴地,语气格外轻柔得说:“你看这些草,飓风来时,它们什么也做不了,要么顺风扶倒,要么连根拔起。人生世上,亦如此理。希长,你要做的是那个定风镇海的人,若没有一颗在飓风焦雷中骇然不动的决心,我们都撑不到那个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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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俯身亲手阖上马儿眼睛,继续说:“一定会死人的,而且会死很多,但是一定会有更多的人因此活下来,活的更好。我们从来不是为那些死去的人而活的,而是要为那些还活着的人而活。你忘记了吗?当初你去断南蛮海找我的时候,跟我说过的话。你说,在天地大道面前,什么兄弟之义、鸳鸯之爱、甚至声名之誉,都不过微尘一粒!我们要的是天道昭彰,乾坤无虞。我后来想起来了,这不正是你我的父亲告诉我们的么?将门之后,无论男女都要顶天立地,非为个人荣辱义节,乃是为了天道大义。纪羽宗是如此,我们也该如此。”
叶郎雪缓缓侧首,对上她抬起的眸,四目相对。他缓缓伸手,司神雨也伸手,双手相执,缓缓起身。
她继续说:“其实,虽然硝烟未起,但其实我们早就在战场之中了,与他们各据一方。萧山景、李长陵、周元弼、乃至仁宗皇帝,他们都是今世之祸,所以他们都得死,他们死了天下就能太平。而在天下太平之前,还会死很多人,包括我们身边的人,如果有一天,如果有一天需要我也死,你不用留手,不要伤心,你要咬着牙完成你要做的事,明白么?”
叶郎雪看的入神,司神雨将另一手展臂摊开,仿佛拥抱这沃野之原,“等天下太平后,立一座比千秋大业碑还要巨大的‘天道忠义碑’,把有名字的通通都刻上去,就像纪羽宗这样的。那些没有名字的,就留一大片浮白,上书十六个大字,“义士无名,忠魂永续,存照天地,万古长青”。”
“小时候,我母亲就跟我说,女子远比男子坚韧稳重得多,其实女子更适合做大事。”叶郎雪看着她坚毅又娇美的面容,叹道。
“嗯,真正是有道理呢。”司神雨缓缓抽回手,掩去那抹雨中绯红,带着戏谑的笑容问:“那江伯母有没有告诉你,男子若是剑,有些女子就是熔剑的炉,有些女子又是藏剑的鞘,而我们将门女子,是什么?
“是什么?”叶郎雪问。
“我们都是磨剑的石!”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