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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冕步若奔雷,迅捷追出,只远远看一个黑影如灵猫般窜进假山和花丛掩映的花园,接着再跳出来的,就已经是一个身穿内宫侍卫服饰的男子,他纵身一跃便翻上宫墙,踏着飞檐往西北方奔去。
丁冕紧追不舍,那人似乎对宫内守卫路线极为熟悉,所经路线要么是废弃宫娥所居,要么便是浆洗坊之类无关紧要之地,又加上二人轻功虽然不及韩子非那般惊世骇俗,也绝非泛泛,直到一前一后双双掠出皇宫竟也无人发现,更无论阻拦。
所谓树大有枯枝,族大有乞丐。天下之首长安也并非全城富贵,所谓北穷南富东贵西乱,铜牢此等刑狱不祥又占地广袤守备森严之地,自然不能设置在繁华富庶寸土寸金的地方,故而放在了穷乱相交的西北方。
不知为何,那人出了皇宫之后,脚程忽然慢了下来,起初丁冕以为对方故意为之恐怕是有陷阱,故而不敢追击太近,但是越看越觉得那人身形都开始摇晃漂浮,似乎并非故意露怯。他断喝一声,隔空劈出一掌,那人竟然不闪不避,实实被劈中后背,身子如被巨锤砸中,豁然向前飞扑,摔在长街上,拖行了几长远,最后只抽搐一阵便蜷缩成弓形,再没了动静。
丁冕更觉惊奇,上前一探那人果然没了呼吸,而且全身冰冷,显然不是刚刚被他一掌所毙,起码死了一两个时辰了。他立马将人翻过来,发现那人面目狰狞,脖子僵直,口鼻窜出黑血,双目黑瞳收缩,只有寻常人的一半大小,眉心一个细微的血点在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突兀。
他拉起衣袖捂住口鼻,然后抬掌按照额头上,运功一吸,竟然慢慢从眉心那红点里吸出一枚银针,用袖袍捻在月光下细细一看,竟然只是一枚普通的绣花针。接着他运功查看那人全身,竟然陆续从四肢、胸口后背,后颈、头顶等地方各吸出几根银针。每一枚银针都扎在一个并不常见的穴位上。
“看来是这些带着剧毒的银针让一个死人能活蹦乱跳,当真诡谲莫名。”
市井之中常有傀儡人偶之技,关节以榫卯结合,粗糙一些的只可动四肢腰腹,再精妙些的眼皮表情也可惟妙惟肖,所谓“刻木牵丝作老翁,鸡皮鹤发与真同,须臾弄罢寂无事,还似人生一梦中”,正是说的这门古老技艺,但是无论怎么操弄,都不过是隔帘以竹钉、丝线控制动作,没什么鬼鬼怪怪的东西。直到看到眼前这一幕,才让丁冕感觉脊背发凉,禁不住暗叹一声“果然江湖之中多奇人异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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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慢慢直起身子,忽然暗叫一声:“不好,果然是有人想引开我。”
他连忙折身想要往皇宫奔去。哪知刚一转身就见一个小小人影站在清冷的长街上,这人更确切的说是这孩子,看起来约莫十一二岁,面上稚气未脱,身上服饰却与年龄大伟迥异,只看他全身穿着玄色鳞甲,双肩上扣着披膊,若非身小年幼,简直活脱脱是个威风凛凛的上阵将军。
丁冕双目微滞,以为是哪个将军家的小公子半夜出来玩将军抓贼的游戏,脱口喊道:“快闪开,回家去!”然而那孩子竟然不闪不避,“让开!”丁冕爆喝一声,那孩子却仍旧是一动不动,不知是不是被吓傻了。
丁冕抬手欲将他拨开,哪知手掌刚刚碰到他胳膊,忽然感觉一到巨力袭来。丁冕大惊,双目圆睁,腰身一拧便跳到了对面的阁楼上,踏碎了围栏才又稳稳落在长街上。
回头一看,只见那孩子微微抬手弹了弹刚刚被他摸过的衣袖,接着毫不迟疑,小手一挥猛地拍在身旁府衙的石狮上,竟然将那石狮子扫飞,狠狠撞来,速度快如箭矢,丁冕心中大骇:“好大的巨力!”不敢片刻迟疑,连忙隔空推掌,那石狮在半空陡然一滞,瞬间裂成数块,砸落在地上。
“你力气不小啊,叫什么名字?”那孩子拖着略显稚嫩的声音质问道,面上满是惊喜,似乎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玩具。
丁冕也算见多识广,竟然一时也惊得面色凝重。接着他想了想答道:“我是梧桐雨庐黄易君,你小子又是什么人?”
那孩子双目如电,冷冷的仰头道:“那罗延,梁晋将军麾下,你这狂徒,竟敢当街行凶!”
丁冕看了看那僵死的侍卫,摇头说:“这人不是我杀的,他死了起码有一个时辰了。至于为什么他死了还能活蹦乱跳,或许你现在让路,我还有机会逮着凶手。”
“哼,满口胡言。”那罗延双眉一轩,耻笑道:“我都说不出这么可笑的谎话,看我拿了你,献给将军再说。”
没想到这小小孩子竟然也是霹雳雷电一般的性格,话音刚落便踏步冲来。“我可没时间陪你玩。”
丁冕深感被人调虎离山,哪有心情跟这孩子缠夹,立时沉腰推掌,只看长街上的青砖轻得就像枯叶一样被掌力携带的狂风卷起,夹渣着浓浓的烟尘向那孩子翻滚而去。
那罗延赤手空拳,手劈肘击,速度快如电闪,竟然将席卷而来的青砖全部接下,击得粉碎。可惜烟尘还没散去,丁冕就已经跃过他向皇宫折返,引得那罗延放声怒喝:“黄易君,你给小爷等着,早晚逮住你,跟你分个高下!”
……
“好你个狗东西,差点祸水引到老夫身上。等下老夫非得让你尝遍铜牢的刑具不可。”齐鱼侯气冲冲地跳出宫墙,原来他在杀神殿果真一无所获。别说解药,秦烟罗的房间里,除了兵器和衣裙,连一张药方也没有。
“铜牢,狗东西?会是谁?”丁冕刚刚返回入宫,没想到就听到了齐鱼侯咬牙切齿一般的抱怨,连忙躲在宫墙树影的暗处。
只看齐鱼侯刚刚跳过宫墙就边走边咬牙切齿地说:“任你是剑神高徒还是荡寇将军,也得让你乖乖给老夫磕头求饶。”说罢,连忙施展轻功向铜牢的方向奔去。
丁冕慢慢走出树荫,看着齐鱼侯离去的方向,自言自语道:“剑神高徒,荡寇将军……莫非是林笑非已经被他抓住了,困在了铜牢?”
丁冕犹豫片刻,一想到李长陵有凌寂和张良褚护卫,多少有些放心,便偷偷跟了上去。哪知一路跟随,却发现齐鱼侯所走的方向与铜牢截然相反,越走越靠近繁华街巷,商贩林立,人潮滚滚。就在他迟疑犹豫以为再次中计的刹那,目标就丢失在了人群之中。
齐鱼侯快速转过两个街角,立马闪入一条漆黑小巷,小心翼翼的回头窥看,见没人跟来,这才大大地出了一口气,仿佛放下了一座背负的大山,暗自思量着:“一出杀神殿就被人盯上了,还好老夫藏形匿迹本领非凡。那方才撞上的人又是谁?好强的气息!不知道他听到林笑非的名字会不会转道去铜牢,太白的人要找他,李易一边的人也要拉拢他,狗皇帝和霍小子则要杀他,希望老子这次赌对了。”
齐鱼侯人老成精,怎能不知兔死狗烹的道理,今日仁宗能让自己给柳明旗灭口,他日等封禅大典一结束,大军返回长安,恐怕就得轮到秦夜来灭自己的口。人越老越怕死,富贵权柄固然重要,但是没了性命一切都是梦幻泡影,何况林浪夫都死了,他就越发觉得活着比什么都重要了。
“哎,看来,长安是不能呆了,得马上离开,还是回断南蛮海吧。哼,任你仁宗权势滔天,也休想找到老夫。”
片刻后,咬咬牙又叹了口气,心中又忍不住骂道:“柳明旗,你这狗东西,今日暂且留你一命,早晚让老夫解了毒,腾出手来,定让你生不如死。”接着便在漆黑的巷子里换了一身随手杀人拨来的衣裳,偷偷向城外逃去。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