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别担心。”皎皎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芸娘的独子,声音软乎乎的:“我不会多想。我知道我是娘最爱的孩子。”
怕不怕这个孩子会让芸娘对自己的爱少一些?
皎皎扪心自问,她怕的。
就如同当初也曾生出过心思,不想让芸娘喜欢牧原一样,皎皎现在当然也怕这个还未出生的孩子会分走芸娘对她的关注与疼爱。
可她同时知道,芸娘爱她,比她爱芸娘,其实还要多很多。
“只要别伤着身体就好。”
皎皎双手搂住芸娘的脖子,像是小时候那样,把头埋在她颈边,依恋地蹭了蹭:“您想生就生,不想生就不生,我只希望您身体健康,做的事情都是您想做的。”
芸娘把她抱在怀里,同她低声道:“我不骗你,皎皎,我起初是不想要这孩子的。我觉得我没法再像对你一样去对另一个孩子,这样这个孩子来到世上,对你和对他都不公平。”
顿了顿,她又说道:“可我是真的怕我哪天出了意外,你身边没有人在。所以我经常同你说些嫁人的话,现在有了这孩子,又想着他将来可以在我不在时替我看着你。”
皎皎比谁都清楚,这不是托词。芸娘是真的这么想的。
她睫毛沾了泪,又悄悄拭去,努力压抑住喉咙间的颤意:“我都说了多少遍了,我才不需要什么别的人照顾。我会证明给您看,我不仅能照顾好自己,还能照顾好您。”
芸娘笑了笑,摸着她乌黑顺直的长发,只道:“你还小。”
母女俩在被窝里说着体己话,另一头,回到了原先住宅的牧原拿过辛工递来的信封,先是捏了捏信封的厚度,紧接着才拿出其中的信看了起来。
“要是人人都像她这样写信,驿站的马怕是都要驮不动信了。怎么会写这么多。”
他似笑非笑:“这回比上次长进一点,至少没再说我坏话。上回不过就是嘲笑她一句雪人的事,她就巴巴写进信里,想和崔二告状,当真可笑。”
辛工跟随他许久,知道他心情此刻应当是不错的。
把信放到一旁,牧原问:“崔二那边没发现什么吧?”
辛工摇头:“越王最近派了人来,吵着要燕王派军共同抵御殷人。崔二如今忙着劝阻燕王,自然不会发现。更何况我们的人做事隐蔽,这点您是知道的。”
牧原满意:“事情合该如此顺利。”
又问:“元星那边怎么说?”
辛工道:“越人节节败退,已经着手派遣越东五万军队前往越西。与此同此,越王已经命人向殷太子提出会盟提议,料想不日两国就会停战。”
牧原冷笑:“既停战,又何必还要继续调遣军队?”说完又舒展眉目,笑:“不过越王如此动作,倒是趁了我的心意。”
又对辛工吩咐道:“趁燕人没反应过来,准备准备,我们下个月就走。”
辛工当然理解他急于离开的原因。
他颔首应了是,但又想起什么,迟疑道:“夫人不必多说,皎皎姑娘那里,您也要一起带着离开么?”
他犹豫:“那叫南枝的小子,我看他像是不简单的,他握刀的姿势,不像是普通木工。”
“他倒是无所谓,皎皎却是要带上的。”
牧原哼笑一声:“不过是个小姑娘,我又不是养不起。更何况她的确好玩,养在身边很有意思。”
辛工道:“我明白主人的意思了。”
芸娘暂时打消了不要孩子的念头,心情最愉悦的莫过于牧原。
他知道这是皎皎的功劳,于是让辛工买了许多书来送给皎皎。
皎皎捏着手里的一沓新书,问他:“这是在讨好我吗?”
牧原道:“你要这么理解的话,其实也没问题。”
皎皎奇:“书不便宜吧?你现在还有钱?”她自然不会觉得让大掌柜带了那样的话回去雍阳后,牧岩还会给他钱财。
牧原道:“以前的钱还留下来许多,放心,给你买书是够的。”
他自己都这么不在意,皎皎也随他去,他买什么都收下。
芸娘怀孕以后,皎皎是最睡不好觉的。她总觉得生孩子是件可怕的事情,这边的医疗又那么落后,生孩子当真算得上是鬼门关前走一趟。
连做了几天噩梦后,皎皎打算再去三昧寺求一枚桃木牌来。
这一次是为芸娘求。
皎皎原本还犹豫着是否要去再麻烦芍药一回,荆南枝却不知为何瞧出了她的心思,主动说要陪她走这一遭。
皎皎问:“夏酉那里最近没什么活吗?”
荆南枝道:“比以前闲。便是有活,下午回来也能做。”
皎皎去问了夏酉,得知果真如此,便也不再与荆南枝执拗。
两人每日起早,日日要去三昧寺爬九十九层阶梯,到山顶的寺庙里去拜佛。
寺里的扫地僧人早就对皎皎有了印象,问她:“皎皎,这次又是谁过生辰了?”
皎皎回:“不是谁过生辰。这回是我娘怀孕了,我来替她求个保平安的桃木牌。”
僧人恍然大悟,又问皎皎身边的荆南枝:“这位施主求的是什么?”
荆南枝道:“也是平安。”
僧人以为他也是为皎皎怀孕的母亲求的,却不知道荆南枝其实是为皎皎求的。
皎皎拜佛从来都都非常虔诚,跪倒在蒲团上,头叩在地上,许久都不起身。
她每日都要念十遍求佛祖保佑她娘的话,在此之后,还要再念十遍她娘的信息,务必要烦了佛祖的耳朵,让佛祖知道她娘是住在燕国祈水郡长乐巷里最里面一处院子里的。
佛祖千万别保佑错了人呀。皎皎想。
拜到第二十日的时候,皎皎刚打算同荆南枝下山,还没出寺庙,天空突然开始下起雨。
荆南枝看了看天:“估计要下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