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院子里秋千上,晃了没几下,忽然问:“我是不是我娘的累赘?”

彼时荆南枝正在一旁刻木雕,听了她的话,抬眼看她:“怎么会这么想?”

皎皎沉默。

她回想这些年,觉得芸娘为了自己受了许多苦,如今她难得遇到有好感的人,却还要因为顾及那人的身份影响到自己的婚事而拒绝。

皎皎不是可惜牧原,她只是为了芸娘感到难过。

她觉得芸娘的人生不该因为她被束缚住。

荆南枝道:“皎皎,你这样想的话,夫人一定比谁都难过。”

他蹙眉,放下手中的木材和刻刀,一双漂亮的眼睛专注地看着皎皎,认真道:“你从来不是累赘。恰恰相反,皎皎,是你给了她生活下去的勇气。”

他叹了口气:“别想太多,相信夫人会处理好的。”

皎皎没法不想太多,关于芸娘的事情她总是会想很多。

她比世界上一个人都想保护芸娘,又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希望她幸福。

皎皎写了信,托芍药寄去给二公子。

二公子在雍阳肯定消息比她灵通,她想托二公子打听一下,牧原在雍阳的名声如何,为人是否可靠。

可信寄出了,却没有收到回信。

皎皎有些失落,但也能理解。

二公子日理万机,上次来信已经是半年前,想来最近是越来越忙的,没有空回信也是正常的。

今年生辰的时候,芍药送来了二公子寄来的信和礼物。

礼物是一只漂亮的玉镯子,成色极好,皎皎不想收,但是芍药却说如果皎皎不收下,她回去是要被二公子罚的。

皎皎听此,只能收下,打算把这只镯子和去年那对金钗放在一起,全都收藏在箱子底下,好好保护。

二公子的来信里先是祝了皎皎生辰吉乐,然后抱歉因为繁忙的事务,许久未曾给她写信。他在信的末尾说忙完这一阵就会回来祈水郡一阵,算是休息,也算是要来考验皎皎这两年到底读书有没有懈怠。

皎皎把信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也没看到他哪里提及牧原什么。

或许是真的忙忘了。

皎皎沮丧,但又觉得没必要把这事写两次再寄给他。她不能把他对她的好当做理所当然,什么事都麻烦他。

去岁是二公子叩响了皎皎家的门,今年是牧原。

傍晚的时候,他彬彬有礼地敲响院门,对开门的芸娘笑道:“听说今天是皎皎的生辰,我来送她一些礼物。”

正值晚膳快要开始的时候,芸娘见他身后的辛工提着许多东西,料想到是给皎皎的生辰礼物。来客都已经登门,再拒绝就显得没有礼貌。

她只能打开门,客气询问:“要一起吃个晚膳吗?你来得巧,我刚做好。”

牧原道:“那就冒昧打扰了。”

说是冒昧打扰,但谁都看得出来他是有备而来。辛工左手提了一盒子礼物,右手提了一个食盒,食盒里全都是还温热的饭菜。

皎皎看着辛工把菜一碟碟放在桌上,不由觉得牧原真是个聪明的体贴人——他总有一种本事,能把事情办得教他满意,又不让别人心生恶感。

辛工送牧原过来,放了东西就打算走。

芸娘问:“辛工不留下来一起吃点吗?”

牧原温和微笑:“我同城西药方有一单子,辛工还要替我去处理。”

辛工没有反驳,对芸娘笑了笑:“是的。多谢夫人好意。”

辛工很快离开,留下牧原一人在皎皎家吃晚膳。

虽然晚膳多了一个人,但皎皎还是把芸娘煮的长寿面吃得一干二净,汤都不剩。

吃碗面,芸娘看着她笑:“希望我们皎皎平安长寿。”

荆南枝便也如去年跟着道:“平安长寿。”

牧原在一旁听得饶有趣味,心想这家的祝辞也是奇怪:常人多是给上了年纪的老人送这个祝辞,哪有给十岁的小姑娘送这个祝辞的?

但想到芸娘对皎皎的看重,又觉得细想不难理解。

吃完饭,牧原问:“皎皎,看看我给你送的礼物吧。”

他道:“你要是不喜欢,我明日让辛工再挑一些别的来。”

皎皎注意到他语气虽是温和的,但通常是不给人选择的,这点同他认识的时间越长,越容易发现。譬如此刻他说得是“皎皎,看看我给你送的礼物吧”,而非“皎皎,要不要看看我给你送的礼物”。

她点点头,打开辛工早先放在门旁的箱子,去看牧原为她准备的礼物。

他送礼很有他的风格,全面而大方。

有新制的上好料子做的冬衣、春衣,有银质的耳环、发簪,有皎皎现在还用不上的胭脂水粉,甚至还有几本书籍,皎皎翻看了下,有诗集、故事集,也有一些旅游小志和琴谱曲谱。

这些书是意外之喜,二公子那里向来只有诗集。

牧原道:“我听你母亲说,你识字,并且爱读书,所以让辛工搜集了些书籍来。”

说到这处,他视线有些探究地看过来:“这点让我很意外,毕竟主动要读书的孩子不多。”他其实想说的是,像皎皎这般环境长大的孩子,主动要求识字的真的不多。

牧原的礼物的确看得出用心。

芸娘没想到她几个月前随口说的一句话,他一直都牢记于心,还在皎皎生辰这天送来这么多礼物,不由动容。

皎皎对首饰和胭脂水粉这些不感兴趣,但却是喜欢他送的书籍的。即便她不会弹琴,但看看那些旅游小志和故事集也不错。

她真诚道谢:“辛苦牧原叔叔为我准备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