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那年上元节吗?”段少阳的声音在黑暗里格外温润,像是陈年的桂花酿,“你非要放那盏最大的莲花灯,说要把心愿送到天河里去。”
他说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玉箫上的竹节纹,“结果刚放到护城河,就被风吹得东倒西歪......”
雪儿侧卧在雕花拔步床上,锦被松松地搭在腰间。闻言却轻笑出声,拔步床的纱帐微微晃动,“你还说......那灯上写的是什么来着?”
“‘愿年年岁岁......’”段少阳突然住了口,箫身在他掌心转了个圈,“后来我跳下去捞,你在岸上哭得天昏地暗,结果灯没捞到,还被姨丈罚跪祠堂......。”
雪儿轻声道,却带着嗔怪的意味,“谁叫你逞能呢......那会儿你浑身湿透,在祠堂里直打喷嚏......”
火盆里的炭火又炸开一个火星。段少阳望着屏风上摇曳的光影,仿佛又看见那年护城河畔,小姑娘提着裙角在岸边哭花的脸庞。
“可不是,”段少阳翻了个身,罗汉榻发出细微的吱呀声,“你偷偷给我送姜汤,结果洒了一半在我身上。”
“那是因为你突然拉我的手......”雪儿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段少阳却愈发精神,“记得我们第一次比剑吗?你输了就哭鼻子......”
“胡说......”雪儿的声音已经带着浓浓的睡意,“明明是你耍赖......”
“后来你在我粥里放巴豆......”
“活该......”她的尾音已经模糊不清。
段少阳望着屏风上朦胧的绣影,继续低语,“还有那次你偷喝我的桂花酿,醉得在梅树下睡了一夜......”
回答他的却只有均匀的呼吸声。窗外更夫的梆子声遥遥传来,已是三更时分。段少阳辗转反侧,却始终无法入眠。
突然,房顶传来“咔嗒”一声轻响,像是夜猫踩过瓦片,却又太过刻意。段少阳瞳孔骤缩,身形如鬼魅般弹起,玉箫在掌中翻出森冷寒光。
他足尖点地,瞬息间已掠至拔步床前。帐内雪儿竟也同时惊起,青丝散乱地披在月白中衣上,鱼骨剑不知何时已握在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