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一百二十四颗蛋

“千流。”她在黑暗之中喊他。

多年后伸手再去碰他的脸,带着岁月的痕迹。

不是当初那个她一碰就脸红的小少年。

她的指腹碰到他的眼睛,紧闭的,碰到他的鼻尖,一点热气也没有。

沈灵云的手僵在那里,脑袋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这代表什么。

就听到随疑冰冷的声音:“他死了,被你害死的。”

“不可能!”她朝他怒吼,她身上的力量也跟着失控,狂风在黑暗中肆虐。

随疑将随千流护在怀里:“他知道你要救他,还是选择将自己的生命献祭给灵剑,你觉得到底可不可能?”

献祭这两个字,让沈灵云安静下来,她像个无助的小姑娘,委屈又难过地看他:“可他说过的,要陪着我的。”

她似乎陷入了某种执念:“我们的婚契扣他还藏在心口。”

伸手去碰他的心口,好像要寻到婚契扣给他们看,但是她摸到的只是空落落的一片。

一瞬间,她所有的设想都被击碎,‘随千流死了’的事实占领了她所有的意识,她惊恐的后退,情绪和理智彻底崩溃,火焰骤起,将黑暗再次点亮。

宛茸茸看着沈灵云,映入眼帘的是她一头乌黑的长发居然全部变成了白色。

宛茸茸不敢置信,眼睛倏地睁大,手握着随疑的手,心里震撼。

她不知道沈灵云以前有没有爱随千流,但是她知道,现在的沈灵云是爱着他的。

随疑却无动于衷,看着已经彻底崩溃的沈灵云,眼中是嘲弄,他盯着她满是恐惧的眼睛,轻声说道:“他死了,死在了你的手上,沈灵云。”

沈灵云想往后退,却被随疑一把掐住了脖子,他恨不得杀死她,但是他知道她怎么能跟随千流死在一起,唇角扬起深深的笑,轻声说:“我知道怎么让你生不如死了。”

他说完,手在直接在她眼前一晃而过,沈灵云清明布满血丝的眼睛,瞬间像是蒙城了一层灰。

沈灵云似乎看到了什么,跟刚才知道随千流死了一样,脸上的神情从不相信到崩溃,像个疯子一样缩在角落,眼睛落下的泪都是鲜红的。

她苟延残喘地躺在地上,跟随千流一样死之前一样,失去了所有的光。

“你对她做了什么?”宛茸茸问道。

“我只是让她所有的记忆都变成了随千流死的那一刻,她一辈子也走不出的噩梦。”随疑说完,看向正想逃跑的沈宵。

迈步走过去,一脚踩在他的头上,轻慢地说:“沈宵,你觉得你能活吗?随千流死了,你们都要给他陪葬。”

他说完,脚下一用力,沈宵一句话都来不及说,本来完好的脑子直接碎了彻底。

蓝色的火焰将地上的尸体烧了干净。

宛茸茸看着他一瞬间好像回到了揽星河畔,那个嗜血,凶残疯癫的随疑。

她起身走到他身边,从后面紧紧地抱着他,沉默地抱紧,看着他后背的伤,狰狞不已。

她知道他难过,她也心疼。

随疑站在那里,看着窗外,没有火光冲天:“当初随千流死的时候,雪阳的人已经打进来了。”

宛茸茸听他的话,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幻境之外的事,温声安慰道:“一切都过去了。”

随疑闭着眼,将心里的情绪压下去,转过身握着她的手,自己也重伤的身体,微微一晃。

宛茸茸急忙扶住他:“我先给你疗伤随疑。”

“没事。”他眼睛看着还躺在地上的随千流说道,他以为随千流死了,这个幻境就会结束。

现在却还没有任何事情发生,只能说:“先把随千流安置了。”

两人再次走到随千流的身边,宛茸茸觉得脚下踩过一个硬物,挪开脚一看,就看到是随千流和沈灵云的婚契扣。

宛茸茸低头,看到随千流不知何时张开的手,心绪复杂。

她以为随千流上次真的毁了婚契扣,没想到他死之前还握在手中。

她弯腰想捡起来,放回到随千流的手中,随疑拦住了她,直接脚踩上那枚玉扣,用力一碾,便成了粉末。

瞬间随千流散成无数流萤,周遭的一切重新陷入黑暗之中,随疑看着那唯一的光,全部入了随千流的剑,那把剑从地上悬起,飞到他的面前。

随疑伸手拿过,整个空间都开始扭曲,宛茸茸觉得耳边嗡的一声,耳边是刺耳的长鸣声。

等周遭一切都安静下来,她漆黑一片的视野中,似乎又看到了之前那个梦。

一样的梦境,一样飘落的羽毛,砸在脸上,不是轻软的触感,而是冰凉的,像是雨滴

感觉脸上的湿意,让她混沌的意识在缓缓回归,水滴无规律地落在脸上。

宛茸茸艰难地睁开眼,开了一条缝,就看到了乌云密闭的上空正淅淅沥沥地下着雨。

她觉得全身都碎了般,无力和疼痛让她只能转动眼睛。

目光扫向四周,看到是山体崩塌后的情形。

她缓了下才认识到自己已经出了幻境,现在是他们被摔入百鬼谷后的事。

“随疑。”她转头想看看随疑去哪里,入目之处没有他的人影,吓得她急忙撑着地面坐了起来。

想到意意和浓浓,低头看了眼自己怀里,发现他们两也不在,吓得她急忙喊:“意意,浓浓。”

她努力地站起来,看向四周,四周都是水雾,远处都看不真切。

她划破的手,利用血脉来找两个孩子,一瘸一拐地顺着光流转的方向寻去。

百鬼谷下面都是鬼魂,她应该是落在了下面,宛茸茸一个人走在漆黑的谷底,本来就不舒服的耳朵,都是鬼泣的声音,听起来十分烦躁。

她捂着耳朵,一路往前。

想是在梦里一样,一直往前走,寻不到任何的方向。

她身上都是擦伤,还有重摔下来的骨折,她一边走,一边将自己脱臼的地方都忍痛掰正来。

心里还庆幸,自己学会了云泽的医术,要不然真的是叫地地不灵了。

“随疑,意意,浓浓。”她寻了一路,还没看到他们的踪迹。

正茫然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时,就看到雨越下越大,天边的乌云再次密集,下面也越来越黑。

似乎在慢慢地汇聚成一个人,她脚步一顿看着那团黑影,眼眶就红了。

黑影逐渐成型,是乌生的模样,他看着她:“茸茸,在幻境里来不及看你最后一眼,自私地想跟你单独说说话。”

“爹。”宛茸茸走到他身边,伸手紧紧地抱着他。

乌生心里万分不舍,摸着她的头:“茸茸,我要跟你娘亲一起走了。”

宛茸茸早已经想到只要出了幻境,乌生大概就要消失了。

当真实地面临分别,她心里还是万般不舍:“爹爹,我一个人了。”

“随疑会陪着你的。”乌生知道随疑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女儿。

宛茸茸嗯了声,手收紧,将脸埋在他的肩膀之上:“爹爹,我会想你们的。”

“我们也会想你。”乌生闭着眼,不舍地松开手,将芜生剑给她,“这把剑,有我和你母亲所有的修为,它能护你周全。”

宛茸茸看着兜兜转转又回到自己手里的芜生剑,伸手接过:“好,你们放心,我也会自己变厉害的。”

“我看啊,是哭鼻子的厉害。”乌生擦干净她眼角的眼泪,慈爱地拍了拍的头,“去吧,我也找你娘亲去了。”

宛茸茸抱着剑,朝他挥了挥手,咬着唇,忍着难过的情绪,一直没回头地往前走。

乌生看她小小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之中,眼中都是欣慰,一团黑雾在连绵的雨水下逐渐消散,彻底没有踪影。

四周团团的黑气,似乎被雨水冲刷干净,变成淡灰的薄雾,透着微亮的光。

宛茸茸顺着路往走,本以为会看到随疑,宋轻云他们几个人,却没想到先看到沈无余。

沈无余看到她也没有惊讶,好像就是在这里等着般。

宛茸茸往后退了几步,防备地看着他。

沈无余看她害怕的样子,笑了声:“宛茸茸,你怎么不喊师尊了?”

宛茸茸想着之前宛无源侵占沈无余的身体,现在看来宛无源也彻底死在了幻境之中,所以面前的人应该就是沈无余本人。

她握着剑,说道:“沈无余,你想当我师尊,还没有那个资格。你们雪阳没有一个好东西!”

“真的是伶牙俐齿。”沈无余冷笑。

宛茸茸总觉得这人有点病,她记得自己和他也没见过几次,每次都要抓她。

她看四周也没人,只能拖延时间,假装好奇地问道:“你真以为杀了我,随疑就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