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攥住何晏阳手腕的手,力道并不重,甚至称得上柔软。
纤细的指节只是虚虚地圈着他的腕骨,仿佛只要他稍一用力,就能轻易挣脱束缚。
可偏偏,他没能挣开。
她的指尖微凉,掌心却带着一点温热的潮意,像是春日原野里沾了晨露的藤蔓,无声无息地缠上来,初时忘了反抗,后面便再也寻不到机会挣脱。
他任由那只手小心翼翼地牵引着自己,缓缓落在它主人的膝上。
“笨蛋。”林惜的声音低低的,像是叹息,又像是无奈,她垂下眼睫,目光落在他红肿的指节上,不自觉地皱紧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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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晏阳的手背朝上,掌骨关节处破了几处皮,泛着血丝,即使是在不甚明亮的车内灯光下,也能瞧出肿了一大块儿。
林惜伸出指尖,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那处伤,动作小心得像是生怕弄疼了何晏阳。
“你是不是以为……”她顿了顿,嗓音里压着一点明显的恼意和不易察觉的心疼,“自己‘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简直帅呆了?”
她的指腹沿着他红肿的骨节轻轻摩挲,明明轻得仿若搔痒,可就是这仿若隔靴搔痒一样的触感,却像是火星子一般,顺着手背的肌肤融进血液,直直烧到了何晏阳心尖,烫得他喉咙发紧。
林惜捏着他的手翻来覆去地检查了好一会儿,指尖轻轻按压骨节,确认没有伤到骨头后,才低下头,在他泛红的手背上轻轻吹了吹。
温软的气息拂过皮肤,像是羽毛扫过,痒痒的,却又莫名带着安抚的意味,她抬起头,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声音轻得像是在哄人:";疼不疼?";
“不……”何晏阳闻言,下意识便想要摇头。
这倒也不是为了安慰林惜而逞强,毕竟他从前在学校里和人打架,又或者和城西那群人混时,身上多多少少都会挂点彩,哪一次不比如今这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的伤口要严重得多?
可这遵从本心的话在对上林惜泛着水润光泽的一双眸子时,却全都被他吞了回去,偃旗息鼓。
“有点儿。”何晏阳嘴唇动了动,到了嘴边的话便拐了个弯儿。
“我就知道。”林惜眼中的雾气瞬间便散了个干净,气呼呼地赏了何晏阳一个白眼,便想将他的手从自己的腿上拿开。
可她指尖刚碰上何晏阳的手腕,便被他反手扣在了掌下。
肤色略深的宽大手掌将掌心另一只手掌完全覆盖。
何晏阳眸色深了深,温柔却又不容拒绝般地将自己骨节分明的手指嵌进了林惜的指缝,与她十指相扣。
“你干嘛?!";林惜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指尖下意识蜷缩,却又在碰到他红肿的骨节时猛地顿住,";不是手疼吗?快松开......";
她声音里带着恼意,可挣扎的力道却放得极轻,像只被捏住后颈的猫,明明张牙舞爪,却连爪子都不敢伸出来。
何晏阳没答话,只是收紧了手指,他掌心的温度烫得惊人,带着薄茧的指腹在她手背上轻轻蹭过,激起一阵细密的痒意。
“手有点冷。”何晏阳低头注视着两人纠缠的双手,声音有些喑哑,他伸出拇指在林惜的手背上摩挲了一下,像是想从她手上汲取温暖。
何晏阳低着头,林惜看不见他的表情,但包裹着她手背的掌心温热一片,甚至有些灼人的架势,连她指尖都被烘得发烫,哪里冷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蹙起眉头,有些狐疑地抬眼看向了何晏阳。
片刻沉默过后,何晏阳缓缓抬起了头,对上了林惜的目光。
四目相对的瞬间,林惜看清了他眼底的情绪,像是跋涉千里的旅人终于寻到绿洲,又像守候多时的猎人终于等来猎物。
那目光烫得惊人,带着几乎要将人灼伤的渴望,却又在深处藏着小心翼翼的珍视,仿佛她是什么易碎的珍宝。
最要命的是,他眼底还浮着一层薄薄的水光,在飞速掠进车内,又飞快逃离的霓虹灯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点,让那份热切中又平添了几分令人忍不住想要心软的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