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家镇西郊,义庄的飞檐刺破浓雾,檐角铜铃被阴气蚀穿了孔洞。
停尸房的床榻上,朱长寿懒洋洋地翻了个身,竹床瞬间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床脚压着的几张黄符簌簌飘落,盖住地砖缝里探出的半截小小的白骨手指。
“朱长寿……朱长寿……朱长寿……”
"这群小兔崽子们,睡个觉也不让人消停……"
朱长寿闭着眼嘟囔,后颈的汗渍在枕巾上洇出人形。
供台上婴灵雕像听到了他的嘟囔声,颤动愈发剧烈,最顶端那脑袋硕大的,浑身缠满了红线的石雕肚兜竟渗出暗红血渍,顺着供桌纹路蜿蜒成血蚯蚓,悄无声息地爬上床柱。
寅时三刻,供桌上的长明灯中的香油已是不多,火光黯淡。
朱长寿眼皮下的眼球突然高速震颤,仿佛有双无形的手在拨弄他的视神经。
供台上所有的雕像同时转向床榻方向,石质关节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碾磨声。
冰凉的触感从朱长寿的脚踝攀上小腿,他分明听见有奶声在耳蜗里哼唱:"朱哥哥,骑大马,马头掉了快回家……"
"我……"
暴喝声卡在喉头,朱长寿惊觉舌根压着块腥甜的硬物。
睁眼的刹那,七八个透明婴孩正趴在他胸口叠罗汉,最上头的胖娃娃咧开黑洞洞的嘴,噗地吐出半颗腐烂的乳牙。
朱长寿大恨,抬手将一枚符篆打出,黄色的符篆擦着大头娃娃的耳际钉入砖墙,暗红木纹腾起青烟。
婴灵们尖叫着化作流萤,却在供台前重新凝聚成实体。
一个扎羊角辫的鬼婴趁机扯走他束发的绳子,转眼编成个歪扭的同心结挂在供台上的香炉耳上。
"等师父回来看怎么收拾你们!"
朱长寿无奈地抹了把脸上的香灰,无可奈何地朝着鬼婴们笑骂了一句。
供台最上方突然传来一声歉意的声音,缠满红绳的大头雕像裂开双眼,蒙眼布下渗出的血珠竟在空中凝成"对不起"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