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嫁不嫁的,还挂在嘴边。”周如玉不由得嗔了她一眼。
沈珠小声道:“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不是你们先问我的嘛。”
她声音虽小,不过沈伯文他们还是听得真真切切,他忍不住大笑起来,笑罢才摇着头道:“放心吧,阿爹早就帮你拒了。”
“真的呀?”
“当真。”
沈珠这才抚着胸口松了口气,放下心来之后又道:“您就知道吓我。”
却见沈伯文从袖中拿出一支珍珠攒成的蝴蝶簪子,递到她跟前,笑道:“是阿爹错了,这个做赔礼怎么样?”
沈珠伸手接过,是她最喜欢的样式,这才心情重新好起来,“谢谢阿爹。”
“阿爹送你东西赔罪,不必言谢。”沈伯文随即便站起身来,对他们母女二人道:“宫中还有事,我就先走了。”
“我送相公。”
周如玉也跟着起身,沈珠也要出来送他,不过却被他拦住了。
夫妻二人走出门,走到院中,周如玉伸手替他整理了一番衣衫,轻声道:“辛苦相公了。”
想也知道,想拒绝皇家提出来的婚事,哪有那么容易。
沈伯文却摇了摇头,安抚地道:“无事,不必担忧,陛下是个仁君,不会因为这件事就恼了我。”
说罢见周如玉还不太相信的样子,便转移了话题:“阿珠明年就要十八了,我们马上就要留不住了,今个儿我收到池先生一封信,信里的意思,恐怕是想替庭安做个媒……”
“庭安?”
周如玉先是一愣,后又心中一动,反而觉得这个人选倒也不坏,便道:“还有一年时间呢,我们再看看可好?”
“那是自然。”
沈伯文叹了口气,又是心酸又是惆怅地道:“一家有女百家求,愁倒了我这个老父亲。”
听他这么一说,周如玉不由得笑出了声,“宫里不是还有事?快点儿去吧。”
“唉,那我走了。”
“去吧。”
在离他们几步路的地方,沈珠手中握着原本要给阿爹送过来的东西,脚步却在听到爹娘说话的时候自有主张地停了下来。
听到有关顾家阿兄的消息,她本应该高兴的,却不知为何,此时心里却有点儿堵。
还有点儿酸涩。
她不自觉地握紧了手里的东西。
——这是她给阿爹用寿山石刻的一块闲章。
……
真正等到沈伯文用到这块闲章的时候,阿珠与顾廷安的婚事已经定了下来。
他们全家人看来看去,看到最后,还是选定了他。
阿珠出嫁那天,沈伯文把自己喝了个酩酊大醉。
——虽然他的酒量的确也只有三杯。
不过自他身居高位以来,能灌他酒的人已经越来越少了,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喝醉。
醉了以后,半夜也不睡觉,周如玉找过来的时候,发现他正一个人坐在花园的亭子里偷偷抹眼泪,不由得哭笑不得,又有点儿心酸。
沈珠回门那天,听阿娘偷偷跟她说这件事儿,不自觉地笑了起来,笑罢之后,眼眶也红了。
她去找到沈伯文,坐到他对面,却不经意看见了阿爹鬓边的一根白发,她心中一窒。
半晌后才平复了心情,认认真真地开口道:“阿爹,女儿能生在沈家,成为您跟阿娘的孩子,是女儿的福气,长到这么大,我过得一直很好,您要相信我呀,将来也一定会继续过得好的。”
沈伯文心中酸涩难言,半晌没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像从前那般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头,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又温和:
“阿爹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