仝雨的火气一下子又上来了，冲着姓刘的和程阿婆怒骂道：“人口买卖犯法，傻逼滚！”
刘先生脸色有些讪讪的，没和仝雨争辩。
不过，从他的神情里，是能够看出他对这一切的不以为然的。
甚至还小声嗫嚅了一句：“买的就是个骨灰，又不是活人。”
萧雅志倒是突然回过味来了。
冷静的和程阿婆问道：“你花了多少钱？”
程阿婆理直气壮，说起来的时候，甚至还有几分沾沾自喜，“我可是给了足足十万块钱！你们出去打听打听，就是给活人的彩礼，都没这个数的。”
字里行间，一幅她给的钱很多，女鬼还占了便宜的样子。
对于这个程阿婆的反应，仝雨听得简直想吐。
甚至觉得，她现在这幅骄傲自得的面孔，比她之前拿着菜刀发疯的模样还要让人从心底里觉得齿冷、难堪。
萧雅志转向了刘先生，“你收了多少钱？”
刘先生不肯回答，完全是一幅顾左右而言他的架势，嘴里嘟囔道：“反正我事情都办好了，女鬼的尸骨我都帮程阿婆买来了，程阿婆很满意……”
说起这个话题来，程阿婆瞬间也来了精神。
她满脸带笑的咧着嘴连连点头，那张脸上，充满了病态的喜悦红晕。
“对，满意满意，小二终于有媳妇了，大喜事啊！”
萧雅志最后看向明昔。
明昔愣了一下，才大概猜到了萧雅志的意思，直接和女鬼问道：“你爸妈收了多少钱？”
女鬼怔怔的，声音有种说不清的含混和茫然。
“他们收了一万二。他们说，我的身体都被浓硫酸烧坏掉了，就算是结冥婚，也有很多人忌讳这种横死的，说是那副尸体看起来太可怕了，有的骨头都融掉了，所以不值钱……要是说出去，都没有人要的。”
仝雨又狠狠地骂了一句。
难怪姓刘的之前生怕被人知道这件事。
他这个中间人吃了大头，仗着程阿婆老糊涂了，也仗着女鬼的父母根本不把她看在眼里，两头压价抬价。
这件事简直从头到尾都透着无比荒谬的意味！
被女鬼掀了老底的刘先生依旧是那副讪讪的模样。
他瞥了女鬼一眼，发现女鬼并没有要冲上来报复自己的样子，便瞬间松了口气，又安下心来了。
甚至于，到了这时候，他还能找出新的理由来辩解。
刘先生小声狡辩道：“这姑娘是横死的——”
仝雨粗暴的打断了他的话语，冷笑道：“配阴婚的有几个不是横死的？等到寿终正寝还能被你们拿来做这种事？”
刘先生梗着脖子小声嘀咕：“话不能这么说啊，人家生病在家里死的，或者一些意外死亡但是有全尸的，和她这种都没个完整尸体的，那肯定不是一个价啊……”
仝雨深吸了一口气。
他突然觉得，姓刘的说的就不是人话。
他居然还试图和这种不讲人话的人辩驳，他自己脑袋有坑了吧？
等这个任务完成之后，还是得报警。
他也是被气糊涂了。
对于女鬼，肯定没法说“拐卖妇女儿童”这种罪名。
应该是“侮辱尸体罪”。
正好，这还是个公诉案件，回头把证据准别好然后报警就行。
至于女鬼的爹妈，同样是一对指望不上的人渣！
见仝雨不说话了，刘先生反而来劲了。
他越说越觉得自己有道理，甚至是用的语气来教训仝雨他们这三个不懂事的大学生。
刘先生：“再说了，像是她这种年纪轻轻就死的，尤其是她都还没结婚，总不能真埋自家祖坟里吧？她家里人也都忌讳啊，死得真么惨，要是坏了自家祖坟的风水那怎么行？我帮她找个结冥婚的人家，以后能和男的葬在一起，好歹也有个埋骨的地方，不至于在野外山头随便找个地方埋了不是？”
程阿婆同样一副自己是做了好事的嘴脸，连连点头道：“是这个道理。”
说着，她还用责备的眼神看向了明昔，言语间颇有几分痛心疾首的意味。
“你这个小女娃怎么回事，白天的时候不是挺懂事的吗？怎么现在突然就不懂事了，哪有在婚礼上坏了新人喜事的，你快把骨灰盒放下，别耽搁婚礼，吉时要过去了。”
明昔：？？？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听不懂，好烦。
明昔拧了拧眉，瞅了骨灰盒一眼，当场从盖子上掰下来一块木头片扔了过去，“你闭嘴。”
程阿婆倒是没被打到。
然而，只是扔这个木头片的动作，便已经把她吓得魂飞魄散。
程阿婆立刻老老实实的闭嘴，眼神惊惶不安，再也不敢和明昔说教了。
生怕明昔一个不高兴，真就把她那小儿子的骨灰给她扬了。
仝雨：“……”
他突然发现，原来明昔不是只有和邵明德这么说话啊。
不管是谁，在她这里话多了，可能都是这个下场。
这么一想，仝雨甚至心情微妙的觉得，邵明德应该觉得欣慰了……
明昔对姓刘的赚差价这点事并不太在意。
她只是看着同样局促内向的女鬼，冷不防问了一句道：“你这个厉鬼当的也是真没脾气。尸骨被人动了，你都不生气的吗？”
女鬼怔怔的，“可是，我爸妈都收了钱了。”
明昔根本懒得纠结人类的这些弯弯绕。
她直接一字一顿的教给了女鬼一个最简单的道理：“那笔钱，多少来着，一万二是吧？你爸妈有烧给你了吗？”
女鬼摇了摇头。
生前死后，她都是身无分文。
要不然，也不至于这些天在程阿婆家小心翼翼的寄人篱下。
明昔眨了眨眼睛，语气里甚至带了几分天真和无辜。
“那如果是我，我肯定会把他们俩的尸骨塞这个盒子里，这是最基本的以物易物的规则。”
仝雨和萧雅志都以为，明昔这是在放狠话。
完全不会考虑到，明昔其实是认真的。
女鬼依旧是有些反应不过来的模样。
她抬头看到瑟缩在角落里的程阿婆，甚至还有几分不忍。
她本能的有些畏惧明昔。
但是，却又因为明昔刚刚把盘子放在她面前时的潇洒和干脆，而无可抑制的心生期许。
她也想成为这样一个有主见、有魄力的人……
好半晌，见明昔还没有不耐烦，女鬼才小心翼翼的和她解释道：“我、我没别的香火供奉……程阿婆她，每天都会给我上香，还给我吃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