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斯塔夫微微颔首:“世上每一个人都拥有着只属于自己,独一无二的指纹,而每一个人的指纹,如果拿着放大镜细看的话,又能发现一些醒目的特征点。在刑侦界,早在一百年以前,便开始有侦探根据这些特征匹配嫌疑人。而世上的每个画家,也在作品中拥有这样的特征点,就算那不是独一无二的,至少也是非常独特的特质,学者和鉴赏专家也常常的拿这样的特征点去匹配艺术作品和他们的创作者。”
“据我所知,在写作关于《救世主》的时候,学者团队一一比对了《救世主》和接近二十幅现存的达芬奇艺术品及手稿上所留下的笔触风格的特征。这不是一件容易的工作,找不到足够多现成的材料。达芬奇的作品几乎是整个欧洲艺术界最稀有的藏品了,没有之一。有些风格特殊的藏品,人们只知道它们存在,可到底被谁所持有,本身都是秘密。世上拥有达芬奇真迹的私人收藏家不超过十人。”
博士顿了顿。
“此刻,这间歌剧院的舞台上,就坐着这屈指可数的几人之一。我想,她应该也是那篇论文的诞生的亲历者。”
大家都知道古斯塔夫说的是谁,台上台下的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都落在了一边的主持人的脸上。
“是有这回事。”
安娜·伊莲娜早就习惯了成为所有人目光焦点的感觉。
她微微的颔首。
“当时研究团队来过我的家。说是希望能够做一些细致的比对工作。”
女人轻轻动了动手指。
她登上舞台的时候,没有摘下手套。
安娜是故意的。
当采访进入倒计时阶段,工作人员收拾好杂物,所有访谈嘉宾就位,歌剧院的对开式帷幕还有一分钟的时间就要向着拉开的时候。
艾略特看到了她掌上的手套。
秘书小姐以为安娜忘了脱,匆匆跑回来提醒她,想要帮她取走的时候,安娜摇头拒绝了。
她这么做源于简单的冲动。
安娜上台的时候,想到了她和顾为经在休息室里的对话。
戴着迪士尼公主似的水晶头冠上台,实在是太幼稚了,安娜抹不开面子。
一双丝绸手套?
这到是无所谓。
它让安娜小姐有一种演出感,宛如她正在镜头里,亲自参与一个重要的史诗情节,目睹着它在眼前发生。
好比《图兰朵》。
《图兰朵》的故事情节说白了就是一个男女主角一路猜猜猜,你猜猜我,我猜猜你,一会儿你抛出一个问题,一会我抛出一个问题,逐步接进事情真相的过程。
安娜侧过头望向舞台之下。
确实有摄像机的镜头正在对着他们,一部分是媒体记者和组委会的工作人员,更多的那些,则来自《油画》杂志社。
伊莲娜小姐临时通知奥地利的总部,派了一个摄制团队过来。
如果可以的话。
现在的这场对谈采访,不久之后,都将会变成了《油画》每年都会制作的特别纪录片的一部分。
安娜的目光扫过台下的嘉宾们。
她的眼神在前排曹轩、策展人唐克斯等人的身上略微短暂停顿,微微扬起下巴,目光看向更远的地方。
能容纳1500人的剧场,在歌剧院里算不得规模最大的那批。
从舞台上往下看去,依旧是黑压压的一片。
安娜想象着。
在远方的座椅席位的角落,后方的那些的立柱之后,二层包厢垂落的帘子之后,有一个幽灵……她此时此刻正站在那里。
伊莲娜小姐。
卡拉·冯·伊莲娜小姐。
卡洛尔女士。
她正撑着一把蓝色的阳伞,与自己对视。
下一秒。
卡拉就会从柱子后转出来,找个偏僻的座位坐上,两腿搭在一起,凝视着舞台。
对自己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