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镜玄无奈说道:“这么大艘紫青宝船,即便我以【浑圆仪】遮掩气息,也难免会引人耳目……宝船停靠江宁,并不是为褚果准备的。”
“不是为褚果准备的,那便为我准备咯?”
谢玄衣皱了皱眉。
“谢志遂私通大离,主动泄露情报,导致纳兰玄策布下栖霞山杀局。”
陈镜玄并没有否定,也没有肯定,只是慢条斯理道:“身为褚国的异姓王,他如此行事,置家国大义于不顾……大褚律法如何容他?”
谢玄衣怔了一下。
“别忘了,当年是你帮谢氏平步青云。”
陈镜玄温柔道:“谢氏能有如今地位,全都靠你。即便你不再是‘谢玄衣’,你也有权将这些东西拿走。”
“你的意思,紫青宝船靠岸江宁之后……”
谢玄衣微微歪斜头颅,困惑道:“我提剑去杀了谢志遂?”
江宁王,在他心中乃是必杀之人。
这缕杀念,早就凝结。
在宝瓶口,密云用因果道则照出江宁王身影之时。
这缕杀念攀升到了极致。
虽然早杀晚杀,都是杀,可谢玄衣并不准备即刻动手。
此人城府深重,谢氏能够一飞冲天,成就今日这般局面,绝不只是单纯的运气好。
谢志遂韬光养晦一甲子,几乎从未在世人面前出手,所以方圆坊并没有明文资料记录。
江宁王府供奉了好几位阴神尊者护道,可他本尊实力绝对不弱……谢玄衣曾与其神魂讯令见了一面。
他隐约觉得,这家伙很可能修行到了阴神后境。
“这不太好吧?”
小国师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他知道,这大概是谢玄衣的内心想法。
“我也觉得不太好……”
谢玄衣皱眉:“既然不去杀他,何必靠岸找他?”
“紫青宝船靠岸,是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陈镜玄一字一句说道:“谢氏花了数十年,才有了今日,想要剥去他的一切……也需要时间。提剑杀人,只是最后一步。当一个人失去所有,再去杀他,才是最好的惩罚。”
谢玄衣洗耳恭听。
“之所以要钱三瞒住你的行程,因为接下来,我需要让整个大褚知道,这趟出使有多不容易。”
陈镜玄缓缓道:“大船停靠江宁,你无需露面。钱三会以‘方圆坊’离国分舵掌柜的身份露面,揭露江宁王的丑陋行径。”
谢玄衣眼神一亮。
他隐约明白陈镜玄要做什么了。
他是“杀胚”,是“粗人”。
心中有怨,有怒,有恨。
那便提剑上门,要么你杀我,要么我杀你,干脆利落,简单直接。
可陈镜玄是“谋士”,是“文人”。
他解决仇恨的方式,更隐晦,更曲折。
兵不血刃,又直至要害。
谢玄衣本以为,江宁停船是为自己。
这一刻他才明白。
江宁停船,是为钱三,为方圆坊,为书楼,为陈镜玄。
为站在自己这边的所有人。
不出意料,接下来,整个褚国都会因为这桩丑闻陷入动荡……
身为异姓王,却私通外敌!
大是大非之前,容不得半点污秽!
“我想……仁寿宫的那位会出面。”
谢玄衣垂下眼帘,平静道:“单单凭借这件事,还不够扳倒江宁王。”
“是。”
陈镜玄坦然道:“当然不够。不过接下来好戏才刚刚开始……不是么?此事了结,钱三能够顺理成章接管褚境方圆坊的绝大部分事务,江宁势力偃旗息鼓,元气大伤。身处风波正中央的褚果,也正好可以‘暗度陈仓’。”
谢玄衣道:“所以你给褚果安排的去处是?”
“一座绝对安全的洞天福地。”
陈镜玄诚恳道:“你我之交,绝无隐瞒必要。只是……天机使然,还望理解。”
“既如此,我便不多问。”
谢玄衣干脆利落点头,犹豫片刻,说道:“我教了他剑术。”
“这是自然。”
陈镜玄笑道:“桃源之事……火主对我说了。”
“我还告诉了他身世。”
谢玄衣再道。
“无碍。”
陈镜玄神色如常:“书楼的神海封禁正在变弱,要不了多久,褚果自然会知晓这一切。”
“我还告诉了他……”
谢玄衣声音有些沙哑,道:“他的父亲,是被‘谢玄衣’杀死的。”
陈镜玄怔了怔,眼神变得复杂起来。
“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