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白漪的速度已经很快,她赶到终点,只花费了盏茶功夫。
她如愿以偿看到了那漫山遍野的木碑。
也看到了独跪在木碑前的少年。
但心头还是咯噔一声。
因为此刻小山之上,已不止一人。
邓白漪看到了自己最不愿意见到的身影,那是一个年轻的青衫儒生,并未佩戴兵甲,拎着一枚青竹葫芦,极其随意地席地坐在了湿润草坪之上,在他身旁,还恭敬地候立着一个身高八尺的彪形大汉,即便没有披挂那身苍青重甲,依旧散发着令人畏惧的气息。
不远处,小山另外一端,有一扇燃烧光焰,正在缓缓关闭的传送门户。
很显然。
孟克俭将桃源的地址送到了陈翀手中。
而真正让邓白漪感到“震撼”的是……她并没有从那扇传送门户之中,感受到阵法符箓的燃烧气息。
怪不得陈翀速度如此之快。
他根本就没有依靠符箓,而是纯粹以肉身横渡这扇传送门户的!
以肉身横渡虚空……
这几乎是阳神才能做到的事情了。
邓白漪不知道这座天下,如今有几位阴神境,能够做到此事,或许唐斋主能够做到,但满打满算,也绝对不会超过一手之数!
“白漪姑娘,又见面了。”
陈翀摇晃着酒葫芦,温声开口,远远就打了招呼。
他的声音虽然温和。
但落在邓白漪心湖,却有种难言的绝望,压抑。
她当即停下身子。
“你们认识?”
站在木碑旁的少年郎皱起眉头。
就在片刻前,数十丈外的小山山顶,忽然开了一扇门户,这个佩戴酒葫芦的青衫儒生从中走了出来,带着仆从,坐在了这片草地上,尝试与自己聊天。
这青衫儒生想要询问自己姓名,以及自己为何要在此地祭拜这枚木碑。
楚果并没有回答的心情。
于是他便不答。
但青衫儒生不觉恼怒,也不催促,就这么席地而坐,默默喝着酒,似乎要一直坐在这里,直到自己愿意回答。
“一面之缘,算是朋友。”
青衫儒生淡淡道了句,而后停顿数息。
他笑着开口道:“一同饮过酒,便应当算是朋友吧?”
“你们不是朋友。”
楚果瞥了眼邓白漪,又望向青衫儒生,平静道:“朋友之间,不会这样……没有敬,只有畏。邓姑娘分明不想看到你。”
“或许我们中间有一些误会。”
陈翀风轻云淡说道:“她觉得我要杀她……实际上,我对她不感兴趣。”
栖霞山杀局。
陈翀自始至终要杀的人,就只有一个。
密云。
对于谢真,他其实留了机会。
纳兰秋童的劝降,是第一次,栖霞山出口的醉仙酿,是第二次。
“你姓陈?”
楚果沉默片刻,忽然开口。
“你挺聪明,不像是寻常人家的孩子。”
陈翀笑了笑,道:“听说这座小村叫做‘桃源’,有许多村民都是被寇乱所迫的逃难者,最近的平芝城寇乱,你知道么?”
楚果瞳孔收缩。
陈翀继续笑道:“看来你就是从平芝城逃出来的。那么这个人你认识么?”
青衫儒生轻轻挥袖。
元力燃烧,一副画面转瞬拼凑而出。
这副画很简单。
一位紫衣女子正在驭剑厮杀,她被贼寇包围——
正是平芝城被贼寇攻破之时,书楼暗子鹈鹕驭剑而至,与贼寇拼斗的场景。
“她怎么了?!”
楚果的呼吸不再平定,整个人的气息也变得激动起来。
少年郎的反应,每一个细节,都被陈翀看在眼里。
那一日平芝城破,书楼暗子鹈鹕的意外现身,乃是钩钳师至今未曾攻破的谜题。
陈翀也很好奇。
书楼究竟是出于何等目的,才会将“鹈鹕”派遣而出,主动赴死?
钩钳师推断。
鹈鹕赴死,是为了保护一个十分重要的人物。
无论怎么清查。
似乎都缺少一些线索。
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陈翀看着眼前的少年郎,忽然明白了许多有趣的事情。
他挥袖收走这副画卷,笑了笑,道:“她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