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至于人们在长时间的沉默与震惊过后,才迟疑着确定他就是他。
是大秦的三皇子殿下。
“我信。”
白浪行重复说道,死死地盯着皇后的眼睛。
有人从错愕中醒过神来,试图开口怒斥他的愚蠢,质问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谁,然后意识到他正是因为知道自己是谁才会做出这种决定。
皇后沉默了。
顾濯说道:“看来我们可以继续了。”
白浪行转过身,眼神复杂至极地看着他,声音沙哑说道:“那就继续。”
“你在甘叶寺当过尼姑,带发修行,师父是一名法号叫做渡海的僧人。”
顾濯看着皇后说道:“而这一切是盈虚的安排。”
皇后面不改色,维持着冷静。
早在那年春天时候,她就从顾濯口中听到过甘叶寺和渡海僧,判断是司主故意留在巡天司卷宗上的痕迹。
为此她就像谢应怜设想那般,在暗里翻阅过相关的卷宗,而当她未能发现相关的字眼后,又主动篡改或者说添加,留下自己与盈虚与天命教勾结的虚假记录。
之所以如此,为的是防备当时执掌巡天司大权的顾濯试图对付她……只是那时候的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顾濯竟然就是魔主本人。
曹公公睁大双眼,愤怒地看着白浪行,怒喝斥道:“像这样的胡言乱语,我随时都能说一大堆出来,你身为陛下最为看重的子嗣怎么能愚蠢到相信这种话啊?”
白浪行冷笑着看了他一眼,根本不去理会。
顾濯看着皇后说道:“盈虚把你送进神都后,你和挽衣的生父在意外中相爱,为此你请求盈虚放弃原定的计划,即把你送到白皇帝的身边,转而去和那位林公子成婚,但你同时也做出承诺自己依旧忠于天命教,最终盈虚同意了……”
皇后忽然说道:“这就是你要说的故事吗?”
“是否有些过于无趣了?”
她嫣然一笑,问道:“同样的情节,你完全可以放在任何一个与陛下有着亲密关系的人身上,我以为你该证明的是我和天命教存在着怎样的利益勾结,如何里应外合欺上瞒下。”
顾濯自顾自说道:“很遗憾的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在你为那林公子诞下挽衣后,你却发现自己所拥有的幸福日复一日地变得虚假。”
“然后呢?”
谢应怜认真询问:“然后发生了什么?”
顾濯顿了顿,说道:“后来某天,她亲手杀死了自己的丈夫。”
皇后笑容看似不改,眼神却已微变。
顾濯有些唏嘘,对谢应怜说道:“人死以后,她却在悲哀中讽刺地发现这个看似发自内心的选择,其实是一条被提前安排好的道路,而她偏偏在路的最后才意识到这个事实的存在。”
皇城前一片死寂。
人们当然不愿相信话中所言,却无法不为此而紧张地沉默,下意识想要知道更多。
这理应是千百年后留在野史上的文字。
有人问道:“那人是谁?”
顾濯望向皇后,突然问道:“你觉得那个人是谁?”
皇后没有给出回答,漠然嘲讽说道:“这就是你要说的故事?在这个故事里头,我未免有太多值得被怜悯的地方,甚至可以是一个神圣的复仇者。”
“复仇是神圣的,但你用的手段却不是。”
顾濯平静说道:“泄露夏祭安全布置,出卖各种消息换取盈虚的信任,让天命教得以苟延残喘于世,再追寻到最开始借那场致使云梦泽重现于世的洪灾让自己上位,直至坐在御书房的那把椅子上。”
皇后摇了摇头,说道:“不要再继续说这些废话了,拿出证据,或者来杀死我。”
顾濯什么都没有说,随意地打了个响指,让皇后的识海中浮现出某段过往。
那是他和司主于沧州决生死时所见的真实。
——皇后从中看到司主望向自己的背影,流露出失望至极的眼神,于是明白了。
顾濯接下来说的话,唯有皇后一人得以听闻。
“盈虚的同意是真正的同意。”
“当然,你可以指责盈虚和司主为至交好友,把你交付给他,便有承担相关责任的道理。”
“我浪费这么多时间,和你聊这些话,主要是为自己的大徒弟稍微撇清一下关系,其次是想要告诉你一个事实。”
“你的眼光着实不怎么样,境界固然已经踏入得道,但不过是凭借丹药和各种外物的堆砌,与裴今歌的差距不可以道理计,但很奇怪的是……你总是莫名其妙地偏执自信自负,永远以为自己必然是正确的。”
“其实我不怎么讨厌这种自信,问题是,你的自信真的正确过吗?”
“只要那年的你愿意亲口询问盈虚一句,都能守住过去的你所珍惜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