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书被保存得很好,黑色的硬壳封面上包着一层牛皮纸,它的封面上没有写着这本书的名字,但是画了一只漂亮的白色飞蛾。
黑发男人把书拿在手里,看到了书背脊上的作者名:伊斯梅尔·r·凯伦利亚。
他迟疑地看了一眼这本书,转头看了看房间另一边还在查看别的文献的诸伏景光,犹豫了一会,选择独自打开了这本书。
靠在门板上的津川绚轻声笑了出来。
他想,那时候的他在犹豫什么呢?
害怕会有危险?害怕会有什么不科学的玩意出现?
他在害怕什么呢?
津川绚感到一阵昏眩,开始急促地喘息着,他缓缓地滑落在地上,将所有的重量都交给身后的门板,颤抖着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他在与一周目的自己共感。
那些莫名的、不能以人类大脑理解的音符从虚空中飘入他的脑海里,他的感知开始消失,他的理智开始涣散,那些不可名状的声音在他耳旁徘徊,像是对爱人缠绵亲昵的低语,逐渐缠绕着紧缩在他的喉咙上。
那是祂对他诉说着的爱意。
津川绚浑身都被冷汗打湿了,他微微喘着气,忽然就大笑了起来。
他笑的越来越大声,越来越放肆,他笑到抽搐,笑到蜷缩在自己的双膝里,他在这肆意疯狂的笑声里流下眼泪,那些污浊不堪的液体一滴又一滴地沾湿了男人的手指,又顺着手腕滑落下去。
有莫名的灼烧感从大腿外侧燃烧起来,带来一阵阵难以忍受的刺痛。
津川绚捂着眼睛,无力地将自己埋进膝盖里。
他没有动,他知道这只是回忆。
这只是祂赐予烙印的过程罢了,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一片黑暗中,他听到了自己踉跄着跌落在书架上的声音,大量书籍互相摩擦、落地的声音。
他听到诸伏景光惊恐的呼喊声。
“绚?津川绚?!你怎么了!快停下!!”
津川绚只觉得窒息。
他是个废物。他什么都注意不到。
他害怕诸伏景光受到伤害,于是选择自己独自打开那本书。可是他注意不到诸伏景光带上的那副手套,注意不到被对方转移的话题。
他以为他的勇敢和个人英雄主义可以保护他们,可是到头来,他谁都没护住。
津川绚,你真是个废物。
等黑发男人放下双手,再次疲倦地睁开眼睛的时候,天空已经暗了下去。
二楼杂乱的资料室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在黑夜里散发着昏黄光芒的路灯。
“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你快要没有时间了?!你刚刚给零留下的纸条我看见了!不要想着敷衍我!”黑发男人焦急地抓着诸伏景光的手臂,他几乎是恐慌地看着对方,“景光,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不能……”
诸伏景光就这样无奈地、包容地看着他。
最后他叹了一口气,没有解释,反而讲起了别的东西:“我和zero查到了一些东西,松田身上的烙印发展的有点快,我和zero初步认为这东西有两种爆发方式;一种是在初阶段就会显现出烙印,它依靠情绪存活,而大量的负面情绪能够加快它的孵化进度,越到后期烙印越多,直到布满全身。另一种是积累到一个爆发点,直到后期才会出现单体烙印,然后在爆发的那一刻才会在全身显现。”
“……你在说什么,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黑发男人愣愣地看着诸伏景光,“景光?”
诸伏景光没有回答男人的问题,他闭了闭眼,然后快速地告诉他所知的线索:“松田查到了一个文献,里面讲述了关于白色梦蛾与永生不死的梦境女神████的联系,以及关于来自祂的【奖赏】,也就是烙印。问题在于假设烙印真的是奖赏而不是惩罚,那么我们遭遇的事情很明显不符合文献里的内容,我猜测也许是有人惊动了祂,但是目前是怎么惊动的还不得知。”
黑发男人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他紧紧地抓着诸伏景光的胳膊,恐惧地颤抖起来。
诸伏景光还在继续:“十五年前藤枝市东高等学校曾经在地震里发生过一场邪.教集团活动,受害者有一百六十八名,除去因为地震死亡的人员,剩下的几十名受害人身上都有着类似飞蛾图样的烧伤。所以祂很有可能早在十五年前就已经被惊动了,这么多年一直都存在着。”
“还有民谣。文献里提到了关于自愿献祭少女的歌声,zero在藤枝市东高等学校的档案里查到了那十几名学生的共同交叉点,那就是他们都上过同一节声乐课,学过一首叫做███的民谣。我猜想那首民谣很大概率是召唤████的步骤之一。”
“……真是的,有在听我说话吗,绚?”诸伏景光看着男人几乎空白的神情,无奈地笑着把手上手套摘掉。那双修长的手上布满了狰狞张扬的飞蛾烙印,像是噩梦般映入黑发男人的眼帘。
“我快没有时间了。”
津川绚就站在这闷热、窒息、压抑的夏夜里。
他站在那一片黑暗中,面无表情地看着昏黄路灯下的两个年轻人,看着自己骤缩的瞳孔,看着自己的表情从一开始的焦急、呆愣,到慌恐,到麻木,到空洞。
津川绚的嘴角挂着尖锐而嘲弄的弧度,他半是嘲讽半是哀伤地看着那个睁大眼睛的自己,逐渐攥紧了自己的手指。
你看,津川绚什么都没注意到,他什么都没有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