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工帮着方淑萍起身,扶她坐到躺椅上,晒会儿太阳。
季恒秋切了一片梨,递过去的时候她没接。
抬头对上那双衰老浑浊的眼睛,他心里一沉,方淑萍认出他来了。
梨被打落在地上,季恒秋顿了顿,弯腰捡起扔进垃圾桶。
“你来干什么?”方淑萍戒备地看着他,说得太急,捂着胸口用力咳嗽起来。
季恒秋继续切梨,平静说道:“感冒了,医院还是得去。”
方淑萍止不住咳嗽,一张脸胀得通红,护工过来帮她顺气,在她旁边劝道:“人家年年都来看你,给你带了这么多补品,你好好看看他是谁!”
季恒秋自嘲地笑了笑,抬头对护工说:“方便帮我拿个盘子吗?”
护工应好:“行,我去拿。”
等护工走出房间,方淑萍呼吸粗重,头垂着不肯看她。
季恒秋说:“你放心,我不会再来了。”
方淑萍的视线抬了抬。
“二十年,不知道偿还的够不够,但也不会再来了。”季恒秋望着窗外,冬天的景色很单调,看得人乏味,“方姨,那件棉服很合身,我永远感谢你对我的好,对不起的话就不说了,说的已经够多了。以前我想过把命赔给你,真的,活下来的人太痛苦了,我不知道该恨谁,你应该也是吧。”
这一次季恒秋缓了很久,才有力气继续说下去:“以前觉得这条命是死是活都无所谓,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我也有人爱了,我舍不得她难过,所以我得继续苟且偷生。我很卑鄙地想要忘记这些事情,也希望你不要记得。”
他抬头看向方淑萍,从刚刚开始她就盯着一个地方出神,也不知道他说的听见了没有。
季恒秋循着她的视线看去,落点是他手里的水果刀。
他扯着嘴角笑了一声,有些无奈。
原来是在想这个吗?
季恒秋从椅子上起身,削好的梨被丢进垃圾桶,他在方淑萍面前蹲下,反手拿住刀,把刀柄递到方淑萍的手里,就这么握住她的手捅向自己。
他像一滩死水,没有波澜没有起伏,近乎冷淡地迎接越来越近的刀尖。
方淑萍盯着他,眼底燃起猩红,牙关咬紧下颚紧绷,全身抖成筛子。
这是她在脑内上演无数遍的画面,拿起这把刀扎进他的心脏,就算不足以致命,也要让他尝尝剖心的滋味。
刀尖抵住左胸膛的时候,季恒秋还是面无情绪,不知道是谁的手剧烈颤抖,刀尖左右晃动。
“哎呀!这是在干嘛呀!”门口护工的一声尖叫将方淑萍拉回现实,她恍然回神,挣脱开季恒秋的手,张着嘴大口呼吸,咳得快喘不过气。
季恒秋站起身才发现双腿发软,他扶着桌沿站稳,此刻惊醒,他后背上冒出一层冷汗,呼吸和心跳都是乱的。
方淑萍额头上暴着青筋,绝望痛苦地嚎叫,一张脸不知何时已经老泪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