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手掌,温暖的阳光穿过指缝,落进她眯起的眼睛里。
手机里响起温暖的声音:“你的窗外是什么?”
“蓝色的大海,还有航行的船。”赵宁静说。
“再多说点,我的窗外只有一株比我还老的榕树。”
“我的脚下是一面峭壁,有一条路通往沙滩和泊船的码头——”赵宁静的目光又回到那面不曾去留意的峭壁,生长着石楠花和朱砂根这种常见的小型灌木,也有在石头与乔木树干上攀附寄生的薜荔,枝蔓横生,却显出茂盛的生机来。她出神了许久,对着手机轻轻说道,“我能看到阳光,也能看到美好的事物,所以我还是正常的对吗?”
“正常人也会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只要不是持续很长时间就不用焦虑。”
“谢谢你。”
“不客气,”那边说,“现在说说看,都是什么事让你看不起自己。”
赵宁静轻轻放下手,说道:“我去过半湾酒店顶楼。”
那边沉默了会儿,“有钱人!”
“没有盖的顶楼。”赵宁静说道,“跟着一群很厉害的人上去的,他们找到一个可以上去的秘密通道。”
“你上去做什么?”
“因为有人做梦都想去那里,”赵宁静顿了顿,“只有在那里,才能把这个城市的摩天大楼踩在脚底。”
“那你呢?”
“我?那时我十八九岁,以为世界的中心就是喜欢的人,正义就是围着喜欢的人打转。”
赵宁静又伸出手去接住照进窗户的阳光,跟着那个人来到这个地方。相对于阴冷潮湿的家乡,这里的阳光稀松平常,而且绝对体会不到那种浸骨的寒冷。
陶正南坐在宽大的进口皮沙发里,脚下踩着手工编织的纯正波斯地毯,右手拎着酒杯,桌上摆着快要空瓶的酒瓶,瓶身上印着的酒庄说明了这瓶酒的不凡出身。
这是个以地段论英雄的城市,在半湾酒店的弧形落地窗前,喝着酒,望着窗外云走日落,黑夜轮替,直到摩天大楼的灯都亮起来。
这是成功的感觉。
繁忙的港口,发光的高楼丛林,都在他的脚下。
他的手指夹着一张照片,同一个角度,却比他所在的位置更高,更为广阔。
拍摄者的镜头角度倾斜得很厉害,照片里的城市,仿佛一个角落卷翘而起,密林一般的高楼向海面倒去。
在那个卷翘的角落上方,却悬着一双白色的帆布鞋,给照片增添了一种被掐住喉咙的窒息感。
陶正南每次看都屏息敛声,仿佛只要一出声,白鞋的主人就会被吓得从高空跌落。
不止如此,分手以后的很多个夜里,他还会做这样的梦,坐在高楼楼顶的赵宁静,像纸片一样被风刮下楼。
醒来以后,现实却更残忍。
那时的赵宁静,已不知身在何方。
十九岁时,赵宁静总是缠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