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鸣喜欢唱歌,从小就喜欢唱歌。
其实不是的。
只是恰逢她母亲希望他唱歌,练琴,而他刚好在这方面有些天赋。
他只是从小就唱歌,与音乐捆绑在一起,时而就习惯了变成了习以为常的东西。当他聋了之后突然失去,其实也没改变什么,只是生活空虚了什么,永远填不满了。
是的。
他其实没想到,也没奢求过,还能有一天因为音乐而被提起,他像是一个被抛弃掉的,远远追赶不上而被截杀的。
突然有一天,向蕊说,很想听他唱歌。
他心中扑通了一下。
没什么,他只是微微惊愕,尔后淡漠,冷静下去。他是个聋子,曾经也会唱歌,并且唱得很好,可现在不是了。
五音不全。
他自己不是没试过。
有的时候,他自己也会哼曲儿,不出声,在脑海里反复回荡各种各样的旋律他能记住,能满足,他没什么。
因为期望高,所以学得杂,他几乎什么都学过一遍会吹竖笛,弹过几次钢琴,还有他母亲曾经最引以为傲的小提琴。
小提琴,他拉得很好,悠长,他还记得当初的入门老师对他说的第一句话:
你很有天赋,你是个天才。
真的吗,他时常会反问,至今弄不清楚那究竟是什么意思。像是介于玩弄和鼓励,略带几分认真地说出,他还记得那个感觉,脸红,不安分,心里痒痒的。
不是骄傲的滋味,绝对不是,即使他后来被蒙蔽得骄傲了。
可惜,这骄傲的寿命不长,他不过几年短暂的风光,甚至一大半都已经记忆不清了。
那不叫风光吧?
他才发觉自己懂得很少,特别少,几乎什么都不会,完完全全都生活在一个假象里。身边的一切都是假的,屋子是假的,声音是假的,还有那些乐谱,挺荒唐的,就连自己的母亲都变了样。
假是存在的,会蒙蔽掉一些东西,持续很久,直到有一天你真正不再被眷顾了,它们就脱落了。
一切都面目全非。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过去的东西,又来找他了。
或者是命。
向蕊在他面前,时时刻刻都能勾起他对过往的回忆,在她提出音乐那一刻,他甚至怀念起旧时一些不堪回首的虚荣。
很羞耻,他不该去想的。
已经切割开两个的世界,永远不可能再融合,这只不过是假象,他却答应了。
为什么会答应,他明白,很明白。
他喜欢。
他爱慕。
他极度浮夸、虚荣。
很多人都说他自卑极了,他也觉得,但不知为什么,孩童时期的短暂虚荣却给他打下了不可磨灭的叛逆,他喜欢赞美,他喜欢夸奖,他明白自己其实肤浅至极、没有内涵。
他多想啊,他自己也不知道。
只是随口,很简单,下意识地答应了。
他羡慕她。
这是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