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秋天里那日,不慎在摘星阁滑摔断腿后,无法临朝的皇帝,便在建章宫中召见朝臣、处理朝事,晗儿是男孩,每日里功课满满,又要学文,又要习武,颇为忙碌,而身为女孩儿的伽罗,则清闲许多,可多多陪在他的身边,帮他拿递折子、磨墨添水,甚至有时他拟旨时,还会帮着盖玉玺,他也就常用御旨奏折,教她一些文理,伽罗也是个聪颖的孩子,跟着他学得很快,如此常同他这个行动不便的父皇在一处,也让她的母妃得闲,可常往慈宁宫去,照顾病中的母后。
父女间正温情融融地说着话呢,帘拢声响,是温蘅自慈宁宫归来,她不待皇帝开口相问,即已告诉他道:“母后今日精神好了不少,嘉仪也不知从哪儿得来了几件新鲜有趣事,说得手舞足蹈、绘声绘色,哄得母后笑了好久。”
自断腿疗养后,皇帝就一直没法儿去给母后请安、为母后侍疾,本来身体稍好些时,他想让人抬扶他去慈宁宫来着,但母后却不许他过去,一定要他等满“伤筋动骨一百天”,才许出建章宫附近,以至他这做人儿子的,时见母后来看望他,他却有许久没去慈宁宫见母后,一应照看侍疾之事,也落到了温蘅身上。
侍女近前帮贵妃娘娘解下狐氅,坐在窗下的皇帝,朝温蘅伸出手去,并问:“冷不冷?”
他牵她坐至自己身边,握她手是温热的,又看她鬓边沾着几片雪花,欲抬手帮她拂去,却不慎将她几丝乌发勾落,边帮她轻掖到耳后,边含笑对她说了晗儿将送惊喜一事,说罢,见温蘅也并不意外的样子,皇帝恍然笑着道:“看来,真就瞒着朕一个了。”
温蘅淡笑道:“这倒不是,只是方才我从慈宁宫回来,看见晗儿身边的宫侍,都守在西偏殿外头,以为晗儿在里头读书,就近前透窗看了一眼,无意间发现了他的‘小秘密’。”
正说着,听晗儿似是进殿了,温蘅忙收了声音,静看晗儿背着手走了进来,她身边皇帝故作不知,只佯装“好奇”地问晗儿道:“背着手做什么?可是在后头藏了什么好东西?”
元晗笑着将藏在身后的“惊喜”取出,他手捧着的小金盘上,放着四只大小不一的小雪人,去年下雪时,父皇有教他捏过,还同他说,他刚出生那年,父皇特为他向他母妃学会了捏雪人,他知道了,也很想回赠父皇一个,但还没等他真正学好,雪就已经化了,去年没来得及的他,今年自是不能再赶不及。
“父皇您喜欢吗?”元晗笑着问道,又看向母妃,“晗儿捏了一家人呢。”
皇帝虽因提前知晓,没了“惊”,但对元晗此举,心中自是高兴,“喜”仍是满满的,他笑着从晗儿手中接过那金盘雪人,同伽罗、温蘅一同赏看,大力赞了一通。
元晗见父皇母妃高兴,心里自也高兴,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自打沈叔叔离世之后,虽然一切看起来,还和从前没有什么不一样,但他一个小孩子,都能感觉到,不一样的,就像他心底的伤心和思念,从来没有消散,父皇和母妃,虽然随着时间流逝,渐渐会像以前一样含笑说话,但心里,一定也是和他一样,看起来像是已从悲伤中走了出来,可悲伤的思念,就一直像乌云一样笼罩在他们心底,一直笼罩在建章宫上空,从没有真正消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