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儿微微一笑,声音明显弱下去,“我还知道,我阿耶和阿娘不是去玩,他们是走了……他们不要我,因为我生病,他们要弟弟。”
“……不是的。你阿耶阿娘……”这声音听得谢忘之胆战心惊,她知道恐怕快了,急得撒谎,“他们不是不要你,只是真的有事,走前还特意嘱咐了你叔父。你之前不认识你叔父吧?要不是你阿耶阿娘来说,他也不……”
“不要骗我,小孩子也不好骗的。”舒儿打断她,忽然认真起来,“还有城外……他们能赢吗?”
谢忘之真不知道,也不敢咬定能赢,顿了片刻。
这片刻的停顿反倒让舒儿抓到了机会,她没纠结到底能不能赢,只和谢忘之说:“你能抓着我吗?好黑啊,风又好大,我害怕……叔母,你抓着我好不好?”
“好。”谢忘之轻轻握住那只苍白柔软的手,小小的,指尖一点点凉下去。她忍住眼泪,低声说,“我握着你,别怕。别怕。”
“好可惜啊,我还是不会写《采薇》里的字……好难。我只会背……宋夫人本来说好的,明后天来听我背,今天又改主意了。”
谢忘之明白来教舒儿读书写字的女先生也是知道了病情,不忍最后还拿学业压,她吞咽一下:“小郡主聪明呀,宋夫人知道小郡主一定会背的。”
“应该吧,可是有些地方也好难。”舒儿握着谢忘之的手,眼帘一点点耷拉下来,她低声开始念,“采薇采薇,薇亦作止……”
谢忘之没接话,耐心地听着,在心里和舒儿一起背。以舒儿的年纪,能完整地背下《采薇》其实也不容易,她确实是个聪明孩子。
“采薇采薇,薇亦刚止……”
夜风还是没停,在窗外呜呜咽咽,女童的声音却越来越低,越来越弱,像是殿里那支烧了大半夜的蜡烛,烛火忽闪。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舒儿低低地说,最后几个字弱不可闻,“行道迟迟,载渴载饥……”
女童的手忽然一松,整只手无力地落在谢忘之手里。那支蜡烛也终于烧尽了,烛心爆开,最后一点火在大滩的烛泪里跳了两下,悄无声息地熄灭。
“……娘子!娘子!回纥和朔方的联军到了!”冯少监冲进内殿,声音里打着欣喜若狂的颤音,“叛军溃退,长安城保住了!”
他是来传信的,长生殿外的宫人跑的跑躲的躲,就他一个横竖无处可去,挨了一刀也没儿女收尸,干脆又晃回去。结果刚到殿门口,看见个半身是血的小卒,跌跌撞撞地倒到门前,传了外边的消息。
冯少监大喜,正好李齐慎说让他来传信,他赶紧转身就跑,自从八岁入宫,从没跑腿跑得那么开心过,顶着夜风都想吼两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