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齐慎没立刻回答。
李琢期当然也不敢说话,捏着一把汗,指甲几乎要刺入掌心。
没等到回答,李承儆以为李齐慎是怂了,又稍微舒服点,能装一回慈父:“行了,姑且算是有想法,但你知道个什么?回去好好……”
“我能。”李齐慎忽然开口,看着座上既不像君也不似父的男人,语气清淡,“潼关现在应当有三万人,算上快撤到潼关的天策军,足够了。”
李琢期猛地抬头,诧异地看向李齐慎,看清的瞬间心下更惊。
从神色到语气,李齐慎是一色的平静,不像是在谈论要押上命的事,倒像是午后闲谈,信手拈来的一个趣谈。李承儆不可能松口,以他那种刚愎自用的性子,绝不会容许儿子压自己一头,就算是可行的想法,也不会答应,何况现在局势紧张,李承儆身子又不济,比以往更容易发怒,一怒之下杀人也不是没可能。
但是李齐慎定定地看着李承儆,眉眼间云淡风轻,准备好了迎接来自皇帝的怒火,简直有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悲壮。
李琢期忽然发现,其实他是不敢像弟弟这样,抬头直视阿耶的。
“行,你守。”李承儆倒是没立刻发作,冷哼一声,“然后呢,只凭朔方军?”
“不,还有天德军。”李齐慎说,“朔方军前去范阳,中途可与天德军汇合。宁王骁勇善战,刚好能做先锋。”
他看着李承儆,李承儆同样看着他,脑中忽然不受控地想起了丹华大长公主。当年平兴皇帝去得太急,朝中有些动荡,还是丹华大长公主一力扶着他坐上皇位,之后又佐政,一直到她也急病而去。
但是这个容颜冰冷的姑母极度厌恶他,李承儆登基那年已经是而立之年,丹华大长公主依旧毫不留情,冷酷决绝地告诉他:“但凡阿彻能回长安,但凡连珠有别的儿子,但凡我有个能扶得起来的侄孙,我绝不会选你!”
看着座下姿容冷丽的儿子,李承儆有种难以掩饰的恐慌,好像这个“扶得起来的侄孙”终于出现了。